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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窗子說:“四哥不會饒了他,他會打出他的腸子來!”
“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那邊有人叫他,他走前想使出這個壞招。我該早些讓你提防啊……”
“您現在就告訴我吧!他在哪裏?我們怎樣才能找到他?”
她低下頭,咬着牙關,像下一個決心。最後她搖着頭:“我剛纔不過是估計——我可沒說一定是這王八羔子乾的啊!”
她又在躲閃。我又急又氣,在屋裏走了幾步。我簡直不知說什麼纔好。
<h5>3</h5>
老太太像龜一樣的下巴長時間探向窗子,不吭一聲。一會兒她轉過頭來,搖晃着腦袋,把黑呢帽摘下。我一抬頭愣住了,因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不戴帽子的模樣——一頭白髮攏向後邊,整個人顯得飽經滄桑,持重而又慈祥。原來她詭譎怪異的樣子有一多半是來自那個黑呢帽。她伸手搓了一下眼睛,說:“孩子,一切都不到時候。不是不報,時候不到——不過我估計也差不多了。我總有一天會讓你找到這個人,他在世上逍遙不了多久。等到另一個人不在了,也就沒人護着他了。他壞到了骨頭,跑來折磨我這麼大年紀的人,侮辱我,掏出那個髒東西在我眼前晃,還踢我下身……我想點他的死穴,力氣又不夠。我把自己男人教的招數全用上了,也只夠防身……”
我壓住了心中的驚異,這會兒想着在她的小屋裏看到的情景:她雙眉緊鎖,不停地按着小腹下邊——原來進門之前她和那個傢伙正有一場打鬥,他踢傷了她的下身,發泄着可怕的陰毒……謎團推到了眼前,卻又不能破解,掌握隱祕的人就在眼前!她直到現在還要守口如瓶,理由是“時候不到”——究竟爲什麼,她卻不置一詞。
老人揉着太陽穴,梳理着一頭白髮,像是全力抵禦突然襲來的頭疼症一樣,雙手抱着耳廓轉動着,嘴裏發出了輕輕的呻吟。我大概猜中了。剛纔這番話深深地刺激了她,她畢竟這麼大年紀了。我心裏湧過一陣憐惜。這樣大約過了一刻多鐘,老人捂住耳廓的手才放下來,抄手坐了。她慈祥的目光又一次從我臉上掠過,半晌嘆息一聲:
“孩子,那天晚上大嬸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以後扯平吧!其實我知道你心裏裝的事情太多,最討厭你一直纏着我——我只想把你的心思引到別處,讓你和她熱乎起來。我從第一眼就看出你倆好,只有一層窗戶紙還沒捅破,就想幫幫你——我原本沒有壞意。我不過是想幫幫你倆,爲你倆焦急——我們戰爭年代過來的人可不一樣,實話實說吧,那時候一個閃失就丟了性命,誰要喜歡上了一個人,最好立馬告訴,該親就親該摟就摟——要不的話一躲閃一客氣,這輩子的機會就沒了!我親眼見一個姑娘看上了一個指導員,結果幾天過去哭得淚人似的,爲什麼?就因爲指導員犧牲了!她哭着對我說,‘咱真該給他啊,他苦苦求咱……’我批評她說,這是什麼年頭啊,男人天天刀口上打滾,你又能幫人傢什麼?你給了他,他下輩子都會感激你,得了,你現在欠他一輩子!她哭得死去活來,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