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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曲的兩個弟子漸漸變得引人注目。他們不僅學業優異,而且形影不離,打飯、走路,差不多任何時候總是在一起討論問題。這兩人有時候爭論起來面紅耳赤,更多的時候卻是和諧親近。假日裏他們約上自己的導師一起出遊,去野外會餐、去劇院,特別是到那個離學校不遠的水庫邊釣魚,夏天則去游泳。如果去水邊太早,他們就坐在岸邊等待太陽把水曬暖。路吟總是最先下水,然後邀請雲嘉。他們的導師要待水更暖一些才走下來。淳于雲嘉總是用鼓勵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導師。
路吟一個人跳到水裏時,岸上的曲和雲嘉話語都少起來。有一次她突然說:“老師,您的年齡和我爸爸差不多,可我有時候覺得您就像一位兄長。”
老人笑了。他一笑眼角就有了許多皺紋。雲嘉低下頭,一會兒又仰臉去看他兩鬢的白髮。老人自語:“我在矛盾和痛苦中送走了最好的年華,拾起柺杖才記起遺落的東西。”
老人轉過臉,看到的是她那紅潤的嘴脣。他的目光不由得又往下滑動,看到了高聳的胸部。她穿了一件白底紫花連衣裙,頸部露出細潤的肌膚。他真想伸手撫摸一下她那烏亮滑爽的頭髮。“這狗念頭真不能容忍。”他在心裏唸了一句,抬頭去看遠處的路吟。
水中的路吟一口氣遊了很遠。大概他想表現一下自己極好的水性,或是故意讓這邊的人爲他擔心,這會兒已經游到了大水中央。“她就要驚慌地呼喊了。”水中的人一定這樣想。可是他錯了,這邊的姑娘一直低頭,像是把他忘了;直到很久她才抬起頭,注意一下水中的那個黑點。太陽映得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是多麼美麗的一雙眼睛。無論是誰,只要注視一下這雙眼睛,注視五分鐘,就會……曲站起,在水邊急急走動。他提起放在一旁的柺杖。這柺杖實際上並不怎麼觸上地面,他只是那麼提着。也許在整個學校裏他是惟一給自己搞了一根柺杖的人。那是回國後不久,一次不慎摔傷之後的事情。不過那一次腿傷很快就好了,基本上不礙事了——爲什麼還不扔掉柺杖?不知道。也許讓一支柺杖陪伴自己,它會暗暗提醒自己什麼吧。“老年人的莊重啊,價抵千金。”他常常這樣暗中叮囑自己。
雲嘉也站起來。他在急遽地思考什麼。可是那種慌促和不安的神色還是讓她捕捉到了。他只顧低頭走着,一回頭髮現她離得那麼近。
“老師,您怎麼了?”
曲嘆息一聲:“我剛纔突然想到,我總算老得可以了……”
“您一點兒不老;在我眼裏,您永遠是生氣勃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