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煒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當地土著分別向南方和東南方開始了遷徙,他們寧可再一次忍受遷徙的痛苦,也不願接受異族人的統治。他們在尋找新的土地。在安加拉河的下游,在安加拉河和勒拿河之間,他們與當地的入侵者劃了一條邊界。
在貝加爾湖東北部的地域,其中只有很少的布里亞特人和孤竹人、紀人,這時也不得不向南、向東遷徙,逐漸放棄了分水嶺的北麓,然後向東,一直到鄂嫩河的支流,在那裏開墾出一小片土地,勉強生活下來。
從那一段漫長的血流成河的歷史來看,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居住在貝加爾以西的土著和那個強大異族的關係多少密切一點,他們過着半定居的生活,經常從事農業;而與此相反,居住在貝加爾湖以東的土著卻對異族人從未妥協過,他們想盡辦法竭力保護自己的民族特性。這些土著住在烏達河和色楞格河、鄂嫩河一帶,人口稠密,一度信奉喇嘛教,而該教的中心就在西藏。他們以這種宗教和信仰當做抵制東侵異族影響的精神支柱。
在漫長的歷史中,儘管孤竹和紀人又分爲許許多多小的氏族,但無論年代怎樣久遠,這些氏族的源流仍可以查考,他們有着良好的組織。一些氏族已經有了很好的聯盟,每個聯盟接受一位氏族長的領導,這與貝加爾湖以西的那些土著是完全不同的。孤竹和紀的後代仍然獨自處理一切涉及自身的事情,每遇到重大事件必須招集族人大會。他們有着很好的民主傳統,這與他們在海角的習俗和特徵完全一致。他們不僅從東萊故國那裏帶回了衆多的器、樂器、弓箭和鐵器,帶回了鍊鐵技術,更重要的是帶來了自己的政治和文化傳統。他們不像遺留在貝加爾湖邊的土著那樣放棄了農業,而像在東部平原上那樣,仍然保有很好的耕作習慣,充分利用了過去從事農業生產的經驗。
孤竹和紀的後代都是第一流的騎手。他們當時和蒙古人一樣,節日活動中經常舉行賽馬和角力,他們當中婦女的活計是擀氈製革,用馬尾搓繩子,給自己和男人剪裁縫製各種各樣的衣服等等。她們和當地的蒙古婦女一樣,能夠在衣服、靴子和席子上繡出精細的花紋,真是心靈手巧。男人則負責放牧牲畜、架帳篷、製造各種工具;每一個人都是熟練的鐵匠,能用小手爐鍛造金屬。
這些孤竹和紀的後代已經可以講一口純正的海角語,但遷徙較晚的一批人只會說蒙古語。
在漫長的歷史當中,萊夷人總在不斷遷徙。這是爲什麼?面對着比他們更強大的部落和民族的攻擊,如果不懂得屈服和妥協,那就只有遷徙……像貝加爾湖以西的土著,還有當年在狄族和戎族強大進攻下的黃河中下游土著,與萊夷人最大的區別,就是血液中天生缺少一種強悍的桀驁不馴,結果很快被同化、消失……
血脈激動着萊夷人,使他們不能夠停歇,不停地走、走,尋找最後的一點希望,尋找立足點,尋找自己可以作爲家園的那一塊陌土……面對強暴,他們永遠只是一個拒絕,於是就只有遷徙,只有潰散和流浪。如今的萊夷人在這個世界上廣爲分佈,像天上的星斗一樣撒遍了夜空。他們已經被密集的人流所裹挾,所淹沒,人們只有從這之間的某一雙眼睛中去捕捉那一絲憂鬱,那種永久的漂泊不定、永久的孤單……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一旦染上了這種血脈,就會走個不停,就會尋找正義並永不屈服。他們有着更爲苛刻的操守和內心的戒律,已經越來越悖於現代精神。可是這個消亡的過程卻是極爲漫長的,他們也許與整個地球的消亡同步,但願他們的步履放得再緩慢一些、再緩慢一些。他們不必那麼匆促,也許他們註定要消亡,等待他們的仍然是以往一樣的悲壯結局——這之前他們仍在急切地尋找,在龜裂的土地上尋找青苗,在乾枯的樹椏上尋找果實,在沒有希望的地方尋找驚喜,在沉沉的午夜裏尋找陽光……
<h5>3</h5>
深夜裏我與古紙殘片爲伴,與幾個世紀以前的身影相依……我一人坐在黑影裏,關燈長坐。小寧睡了,梅子也睡了。不知什麼時候有人翻身,也許是我驚動了他們——是梅子,她走過來把檯燈按亮。她看着我疲倦的面容,從我的眼睛裏看到了什麼?她憐憫地伸出了手,後來靠着我坐下。這夜晚有點冷,並因爲這寒冷而變得漫長。“睡不着嗎?”“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