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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象蘭給武早帶來了很多東西,喫的、用的,一應俱全;武早過去穿的衣服,象蘭都一件件洗得乾乾淨淨,這次也捎來了。原來他們仍然保留着過去那個家——小小的屋子裏有很多他們共同生活時使用的器皿和衣物,而且兩人都有鑰匙,只是從不相約一塊兒回到那裏。武早入院前,象蘭仍按時回去打掃衛生,洗衣服,有時還給他做一頓可口的飯菜——可她再也不在那兒過夜了。武早後來住進了精神病院,小屋就差不多成了象蘭一個人的居所了。她現在還沒有結婚,但已下決心不和武早在一起了。她說:以前試過多次,終於發現那是不可能的——武早瘋迷一樣追趕着她,那種種猜忌和惡毒的攻擊已經讓她傷透了心。就這樣,她既不放心武早一個人的生活,又沒法和他走到一起……現在我們都明白,她已經真的在計劃組成新的家庭了,儘管未來的這個家庭同樣會是奇奇怪怪的。
我不相信象蘭這樣的女人會在這個時代裏擁有一份和順的生活、一個甜甜蜜蜜的家。她也許降生得早了一點,即便在今天也仍舊是一個過於激進的人,一個異數,這個世界還沒有留給她足夠的空間。她在當今的舞臺上只適合演出悲劇。也許我過於悲觀了,也許我是對的。這個判斷對於象蘭來說有點過於殘酷了,可是沒有辦法,生活本來就有自己既定的軌道,每個人都將走向自己不可改變的那個結局。這對於我、我們所有人,都是一樣。
夜晚,我很想把她安排到武早那個房間裏,我自己回客房裏去住。當我這樣說了之後,象蘭笑一笑:“很感謝園長同志,感謝您的美意——這已經不能了。您大概不是用這個辦法對我發出逐客令吧?”
她使用了一種客客氣氣的書面語。我能說什麼?只好作罷了。我覺得有點可笑的是,她把我叫做“園長”。在她眼裏這個葡萄園裏的負責人就應該這樣稱呼吧,而從未想過這個發明在我聽起來有多麼怪異和彆扭。這樣,象蘭就給安排在客房裏,成了我們擴建茅屋之後迎接的第一位客人。
象蘭在葡萄園逗留的幾天,呂擎曾經找她單獨談過話。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反正他們關在小屋裏一口氣談了一個多小時。我記得後來呂擎出來了,面龐多少有點紅,但仍然十分嚴肅。我沒有問他。
象蘭走了之後,呂擎忍不住,終於還是把那天他們談話的情形告訴了我:“我想了解一下這個讓武早長期入迷的女人。我覺得她多少有點奇怪。當然,我抱有一種探奇的心理。我不過想湊近了看一看:她是不是個狗東西。”
呂擎的罵人話讓我喫了一驚。
“我試了一下,發現她還不是狗東西;就是說,她還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