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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方法都可以,你還可以用老鷹逮小雞的方法,海上老大對付大魚的方法,土匪的方法,流氓的方法……什麼方法都可以,你試試吧。”
陽子皺着的眉頭再也沒有舒展開來。
大約是我和武早回到葡萄園的第一週,來了一個信息,說林蕖要來了。呂擎很高興,他一直對那個人有許多期待,各方面的期待。對方在學生時期是一個風雲人物,是上一級同學。由於呂擎的關係,我們幾個與他都成爲好友;當這個人成了億萬富翁之後,大家的聯繫也就疏淡多了,中間還發生過一些嚴重的衝突……好在一切都過去了,這個人在生意上也大起大落。不過我們都盼着這傢伙能參與我們的雜誌,以各種方式。對此呂擎並沒說什麼,可見並沒有想好。我們希望這個人起碼要有文字留下來。都知道對方輕易不出手,行爲散漫,可內心一直是繃緊的。我曾經給城裏的雨子去信,希望他能催催那幾個古怪的老人寫點什麼,比如梁先生,長短皆可。很快雨子來了信,說問過樑先生了,對方說他四十年沒有發表過文章了。我讓陽子跟聶老約一幅畫,可結果只收到了一張有紅豎條的竹紙,上面用一種奇怪的字體寫了幾個字,大致說:身體不好,畫藝荒疏等等。陽子把他的信貼到牆上說:“你看,這本身就是一幅挺棒的作品。”我和呂擎看了那封信,覺得它貼在牆上真的很好看。陽子說:“這些古怪的老人我們搬不動,我們與他們隔着一個行星。”是的,他們是另一些人,我們這輩子弄不懂他們,但他們差不多個個都懂得我們——這真是奇怪的現象。
我告訴武早:我們就要來一位很棒的朋友了,他叫林蕖,這人是一個喝酒的好手,在他的住處我曾看到一些名酒。他不喝白酒,只喝帶顏色的酒。武早聽着,搓着一雙大手。
武早讓柺子四哥幫忙,到那個簡陋的酒廠裏挑選了幾個勉強可以用的舊橡木桶,還搞了一些別的東西,採下一些早熟的好葡萄——小心地清洗好,在柳條筐裏晾着,又攤在席子上翻曬。
我知道武早要用心做點什麼了。
葡萄曬了很長時間,直到有些顆粒起皺了,這才作罷。他讓鼓額把腳洗乾淨,然後在曬葡萄的席子下面放上什麼,讓她走上去踩。鼓額小心翼翼地踩着,葡萄汁順着席子流下,流到一個地方去。一開始我想讓肖明子他們都來踩,可武早搖頭拒絕。在他看來,踩酒人是很重要的,肖明子不行。我總覺得這樣做出的酒怪膩歪的,一再提議用別的方法,他只搖頭。鼓額把腳洗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又把褲角用繩子紮好……那些葡萄在腳下泛出汁水,鼓額一邊踩一邊叫。她站不穩,像要倒下去。
武早在邊上看着,很高興。所有人都過來看。正踩着,園藝場裏的肖瀟和羅玲也來了。就在大家的注視下,鼓額把一大堆葡萄都踩成了汁水。
葡萄汁盛在一個木桶裏,兩邊是空空的大橡木桶。我知道,踩出的葡萄汁最終還是要裝到那些大桶裏。接下去武早又搞來一些奇怪的粉末狀的東西,在那兒搗鼓了一會兒,指着它告訴我:“這是硅藻土。”
葡萄汁就在硅藻土做成的一個東西上過濾了一遍,然後又重新裝在一個木桶裏。鼓額不斷地問:這做什麼、那做什麼?武早一開始向她解釋,後來就不做聲了。他忙忙活活,我們只有看的份兒。武早搞停當了一些東西,又讓柺子四哥找來一些縫麻袋用的粗麻繩,剪成了一米長一段一段,又搞來一些我們給葡萄噴藥用的硫磺粉,放在了一個盤子中,下邊用炭火加熱。一會兒硫磺粉溶化了,鼓起了一個個黃泡,武早就把那些麻繩用一個竹片壓進了硫磺溶液中,再從一邊慢慢地抽出來。麻繩很快就變硬了。接上他又搞來一個大玻璃瓶,將硫磺繩一根根點燃,再將一根管子接在瓶上。這樣硫磺繩冒出的黃白色煙霧就從管中湧出——管子一端又插在了空空的橡木桶中。我明白了,他想把這些硫磺繩燃燒時產生的二氧化硫灌到橡木桶中——灌足之後,橡木桶就給堵緊塞子,然後再灌另一個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