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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父親生前也算個讓人矚目的人物了:臭名昭著。經過這麼多年風風雨雨,當地人會怎麼看他呢?帶着這個好奇心,我問獵人:
“你認識他嗎?”
獵人晃着酒壺,聽了我的話,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擦擦嘴巴:“你問那個新墳嗎?”
我點點頭。
“哼哼,埋了一個怪人,一個苦命人,”他說着又灌了一口,嘆息一聲,“唉,死了也好啊,反正活着也是遭罪。”
“他怎麼‘怪’呢?”
“怎麼怪?”他瞪大眼睛,“這個人來這裏住了這麼多年,就是沒人聽他說過一句話,誰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傢伙。那些揍他的人也不過是瞎揍,因爲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老有人揍他。一揍他,他就閉着嘴咬着牙,一聲不吭。你想誰不恨這樣的人?有時候他不光是不吱聲,就連眼也不睜,這就更招人恨。那些背槍的人使勁揍他,一邊揍一邊說:你這個樣子就是不服氣,就是揍得輕了。啪一個耳光。他還是不睜眼,不張嘴。你說話呀,說話呀,他就是不說。那些人只得再揍。揍得久了,也都覺得沒意思起來,後來也就不願去動他了。你看這個人怪不怪!我親眼見那些人怎麼揍他,那纔是狠哪……”
我咬緊牙關忍住了,問:“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怎麼說呢,”老獵人又喝了一口酒,“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幹了什麼,只聽說是個犯了大罪的人,下過大牢;到底幹過什麼咱就不知道了。也許打仗的時候當過特務?還有人說他當年也神氣過,在城裏跺跺腳,幾層高的樓也要搖晃呢。不過我看他這個瘦乾乾的模樣真不像呢,”說到這裏他哈哈大笑,“人哪,爬多高,跌多重,還不如當個草民百姓。這回該打得他亂晃了不是?做個草民多舒坦,願喝酒就喝酒,願摟着老婆睡覺就睡覺。高興了背上一杆土槍,撲通一聲打下個野物,老婆孩子一頓好喫。你說是吧夥計?”
他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一股濃烈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