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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爸。”
阿萍就摟緊他,臉靠着他圓圓的頭頂說:“你爸,你還是忘了你爸吧。他太喜歡南方的那道菜——太喜歡醉蝦了……”
他曾偷偷地要求阿萍奶奶做一次醉蝦,阿萍奶奶做了。醉蝦扣在一隻藍花小鉢中,一掀蓋子就有幾隻蹦到桌上……寧珂絕不會將它們吞進肚裏。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在想自己一去不歸的父親。
幾乎每天都要做關於那個人的夢。其實他連他的模樣都記不太清晰,因爲自他懂事那天起父親就成了騎士,來去匆匆。他印象最深的只是那匹馬和那枝槍,他至今還記得父親一出大院就鞭打快馬,奔馳在東邊那條馬路上的情形。馬尾巴飄起來,陽光把它照得真美。父親的身個多高?臉是什麼顏色?他都模模糊糊。身處這座熙熙攘攘的大城市,他時常想起父親。人好像都有這麼一段——專門琢磨自己的父親。
他回憶着母親斷斷續續講過的父親。母親並不太責備那個人,最多的只是牽掛。她擔心他一路上風塵僕僕弄壞了身子,還怕他遭遇其他危險,比如劫匪、從馬上栽下來,等等。她抱着小寧珂,眼睛凝視一個方向:他知道她的心思並不在自己身上。母親多麼漂亮,他認爲她是天下最美麗的一個人,他也聽人說過這樣的話。
誰有過這樣一個不幸而美麗的母親?她的大眼睛清明純淨如水,亮而深;她從不施脂粉,因爲稍稍一動一遮就破壞了那種完美;她高高的身材,像一棵秀挺的紅木樹。母親的形象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清清楚楚。
也許正因爲父親的模糊難辨,他才永遠追逐着他。馬蹄,踏醒了他的夢。他有時正睡着,突然喊一聲就坐起來,大聲地喊。
叔伯爺爺和阿萍奶奶都走進來,驚訝地望着他。
“我要一枝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