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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只在我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蘇圓!”
她還是走開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啊,她的身材可真美。她的頭髮在陽光下閃着光澤。她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我閉上了眼睛。這一瞬間我腦際突然閃過了一道海岸,想到了父親。
……耳畔響起了嘩嘩啦啦的水浪聲,還有人的喧鬧、拉魚的號子聲……我記起那時正伏在沙灘上看網綆上蠕動的人。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我一轉臉看見了一隻剛長成的小兔子,它在奔跑——可能是被號子聲驚嚇的,它慌慌地跑。我第一個跳起來去追它。它跑得越發快了,我與它只相差十來米的距離,而且很難再縮短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鋥亮的眼睛、栗色的毛,兩隻耳朵在活動。它毛茸茸的身子多麼可愛。它恐懼地逃。我窮追不捨。也許是它被追慌了,竟向着大海跑去。這樣就離拉魚的人近了。在離水邊二十幾米遠時,它終於耗失了力氣,越跑越慢,最後被我逮到了。它沒有力氣了,只是劇烈地喘息,我的手掌感到了它的心臟在咚咚狂跳,像要跳出體外。一羣孩子歡呼着跑過來,我一抬頭看到了從網綆那兒射過來一道目光……父親正盯着我。我小心翼翼地護着它,躲開了圍攏來的夥伴,把它放到了一片灌木叢中。
……蘇圓一連好多天沒有來。我想念着那個時刻,還想念着另一件事。我不知該不該放棄最後的努力——再去那個坐輪椅的傢伙身邊一次?我深知他來日無多,這對於他和我、我們的家族,都是最後的一個機會了。好像有什麼在考驗我,考驗我的韌性和承受力。我最擔心的是這個春天隨隊下去之後,再也沒有機會與那個頑固的老人對話了。也許在最後的時刻他會良心發現。我想該全面地講述了,對他講述這幾十年裏我的父親、我的全家受了哪些折磨,是怎麼熬過來的……我想讓他動動惻隱之心。但我還是沒有把握,不知在真的面對着這樣一個人時還有沒有勇氣講出那一切。多少年來,我一直迴避着那個話題。
這些歷史的石塊太沉了,我寧可讓它待在原地:心的深處。
這些折磨、猶豫,使我徹夜難眠。而且我即將面臨着一個沉重的春天,這個春天我們將投入命運之戰……我越來越明白自己還有朱亞一些人在做什麼。我們的單薄的肩頭要承擔起沒法想象的沉重。我們在保護一片平原、一片土地,它是我的母親、好多好多人的母親……這個擔子怎麼落在了我的身上?也許冥冥中有誰選中了我。我好像聽到了那場決定命運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