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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一會兒,那個與我吵過的處長又來了。他臉上奇怪地堆笑,顯得分外無恥。“你也太倔了。這樣不好。有些事情裴所長知道了,不想讓人往深裏究。你怎麼就沒有自知之明?快自己收收場吧……”
我明白,他和黃湘是指我在那份評估報告後面提供的新材料,以及對非法傳訊等事件的回擊。對此我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我沒有再回答處長一句話。
接二連三的威脅出現了。我無動於衷。在午夜,在極爲孤單無援的感覺中,我就回憶着一個人在山區流浪的日子,回憶在導師身邊的日子……同時我還關注着那位老人,等候那個消息。
他去世了!三天之後將舉行告別儀式。
這天晚上我回宿舍晚了點兒。因爲錯過了到食堂打飯的時間,就到街上買了點零食。一個朋友來過,送他走後已是夜間十點左右。我摸黑往四樓上爬,半截碰上兩個人下來。他們擠在一塊兒擋了我,我閃開一點,他們又擋。我終於明白他們要幹什麼。我想返身下樓,其中的一個猛一下把我撞倒,接着另一個撲上來。我抱住了他的腿,他滾動下去了。我想尋個武器,他們中的一個卻搶先掄起了橡皮棍。一場廝打開始了,不久我就失去了知覺……醒來已是午夜三點。首先看到的是月光下一攤暗紅的血。怎麼流了這麼多血?一點點爬上樓,奔到洗手間——臉上有割傷,頭髮被揪掉了好多,胯部、大腿根,都受了傷……我一連躺了兩天兩夜。這是他們送來的一個警告。我知道黃湘、那個黑臉祕書結交了不少黑道人物,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第二天傍晚門響,費力起來開了門,一個人也沒有。一低頭,看到門側放了一束花、幾盒罐頭……那濃郁的菊香啊。我險些流出淚來。
第三天下午,總覺得有什麼事情非要去做不可。想得頭疼才記起:老人下午四點的告別……我坐起來。
好不容易趕到郊外那間大廳。從頭至尾參加了告別儀式。與朱亞那天不同的是,沒有下雨,廣場上也沒有那麼多人。整個過程中,我總覺得是在代表父親,參加戰友的葬禮……兩腿疼痛欲折。從郊外一直地走、走,我不想坐車。這是一個火紅的黃昏,一天的彤雲。深春的風不急不徐地吹拂。渾身的傷、特別是臉上的割傷,都劇烈地癢起來……我望着暮色,突然站住了。我在想:是的,離開那座大樓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