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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羣走出村子,在一條條交織的小路上滯留了一刻。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小白:他不知什麼時候先大家一步出了村,這會兒正站在一個高處遙望。我趕緊走過去。“小白小白!”我叫着,他卻連頭都沒有轉。他的神情太集中了,直盯着一個地方看。我拍他的肩,他這才轉頭,有些焦躁地說:“我在等老健哪,說好了這會兒領人出來。”“他去了外村嗎?”“是啊,咱這村就由葦子領頭。”
我發現小白站在這兒,葦子那一夥人來了就不往前走了。我知道這是在等另一些村子的人。這時一直蒙在半空的霧氣開始消散了,太陽出來了。太陽一出來大地就熱烘烘的,褲腳那兒能感到。我又說了什麼,小白還是沒有聽到。
這樣待了十幾分鍾,覺得非常漫長。我終於看到有人從那些村落裏出來了,不多,比我們這個村的人少得多。小白的臉色不太好看。這時他有些沉不住氣了,朝一直等在不遠處的葦子揮了揮手。人羣於是繼續往前走了,要與其他村子的人匯到一起。
在一條大路邊上,好不容易聚起了三四百人。我看見人羣中有老冬——他的病完全好了,兩眼瞪得很大,新剃的板寸頭顯得生猛精神。他一直和葦子在一起。我則跟上小白,害怕一走神他會再次溜掉。這傢伙在今天是個極其重要的角色,他和老健都是。
小白的眼神四處撒着,我想可能是找老健。這會兒太陽昇到樹梢那麼高了,曬得人身上熱乎乎的。小白臉上淌出了汗。他一轉臉看到了什麼,皺着的眉頭展開了:原來老健從一旁抄小路奔過來了。
我和小白迎上去。老健的臉今天更紅了,紅中透黑,油亮。他的嘴一直沒有閉上,看上去像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洞,正大口呼吸。他說:“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那些早就說好的事情好像有些變化,鄰村領頭的人倒也賣力,可就是喚不動人。媽的真怪,這裏面有什麼蹊蹺還真不好琢磨。”小白輕輕搖頭,說:“我一直怕有人暗裏做手腳——如果提前走漏消息,有人就會在這些村子裏下工夫,給點小恩小惠、威嚇什麼的。這一招什麼時候都管用的,莊稼人怕事又容易滿足。只有下了大決心的人才能走出來。”
我把葦子打了三兒的事說了一遍,小白和老健都很喫驚,原來他們一點都不知道。兩人瞪着眼睛聽完了,老健拍一下腿:“得,獨蛋發力了!這就明白了,他原來早就讓人盯着。不過他不知道咱們提前幹了,他不在,要不他會自己出來攔人的。”小白說:“我們早就提防了他,可是提防得還是不夠,他會走多遠,現在也難說。”“難說。這獨蛋從今個起得好生防着了。”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看看人羣,商量是不是再等一等?最後決定不等了,越等越壞。
太陽越來越毒,曬得人頭頂生疼。今天的太陽格外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