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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柺子四哥一聲不吭地看我。我不太適應他這沉沉的目光……我和萬蕙在一起時小聲問她:“四哥怎麼啦?”
“他沒怎麼,他好好的。”
“可他就這麼看着我。”我說這句話時覺得眼圈一陣發熱。我老要忍住什麼,從踏進葡萄園的第一步就開始忍着……
萬蕙說:“他是慌得哩……大兄弟,他一直慌着哩……”
“慌什麼?”
“天哪,大兄弟!慌什麼?”她拍打着衣襟,竟然哭起來。她嗚嗚哭着,雙肩顫抖不停,扳住我垂下的雙手,用力地扳動:“大兄弟,你遭了什麼罪俺都知道啊!你走了多久啊。我和你四哥天天盼呢……前一天還以爲是沒指望了,你再也不會回了,俺知道誰抓進集團黑屋都沒有好結果……”
我安慰她,安慰這個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可是我找不到合適的話語。園子啊,茅屋啊,我從回來的那一刻就一遍又一遍端量,像端量我的至親……這一溜四大間茅屋顯得這麼空曠和陳舊,儘管它被人精心地收拾過了,可還是難掩頹敗的模樣。我的那一間裏,那張寬大的泥巴寫字檯還在,一切如舊,與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上面沒有一點灰塵;哪怕是一張沒用的紙片,他們都收拾得好好的,摞在了一角;記得炕上的被子走時很髒了,這會兒又被拆洗得乾乾淨淨疊放在那兒。從屋裏出來又去塌了半邊的廚房,在廚房一眼看到那兩口大鍋:其中的一口已經封住不用了,剩下的那口刷得乾乾淨淨,木頭鍋蓋洗得泛白,看一眼馬上使人想到了香噴噴的米飯。
走在園子裏,一抬頭是灌木枝條圍成的籬笆牆,上面爬滿了豆角秧,它們長得像過去一樣,黑烏烏肥胖胖地垂掛下來。雞停止了啄食,幾隻鴨子仰脖叫着,它們大概認出了我吧?這會兒一齊探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