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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剛剛打開,他就扯到了村子西邊的那片地:“礦區要包賠咱的地,可咱那上面有點‘小建設兒’……”我知道他是指前些年修建的水渠之類。“不過它們早就沒用啦,機井也塌了半截。可總算有東西在嘛。礦區根本不理這個茬,說‘什麼小建設兒,一堆破爛石頭!’差點沒把我氣死!”
我聽着。我覺得礦區說得沒錯。
老駝瞥瞥我,大口喘氣,拍手:“可就是這些破爛石頭,我領着村裏人幹了一冬一春呢,手都凍裂了。我咬住了牙關,心想:‘日你媽,我這回非咬住你不行’,嗯哼,礦上的頭兒秸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真有個艮勁兒。後來我才明白,他和‘老總’暗裏好着——這應了那句老話:‘天貓地狗,配成了兩口’。唉,最聰明的辦法是回頭來求‘老總’。結果你猜怎麼?‘老總’又拍我的肩膀,又攥咱的手,擠眼拿樣兒,那是做暗號哩。他們黑道上的人都這樣,有話不明着說,心裏是明鏡。嘿,到頭來真利索啊,誰也不喫虧,村子得了個大數,‘老總’也得了個大數……”
“國家丟了一個大數。”
老駝像沒聽見,吸着煙鍋,吸得嗞嗞響,開始給我出主意:“你一個外鄉人,裏外都沒幫襯,什麼轍都沒有。不求‘老總’,秸子會一口把你吞了,連點骨頭渣也不剩。”
老駝瞪的大眼可真嚇人。我忍着:“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奢望。他們按規定付給就行。”
老駝不語。我看見他的眼珠突然飛快地活動起來,嘴脣一撇:“老寧兄弟,事情最後也怕揭底啊!”
他這一句話低低的,但十分陰沉。我愣住了。我發現他那張黃黃窄窄的小臉上,所有的皺紋差不多都交成了十字。這使人覺得對方是一個充滿了心計的老人。實際上大概也正是如此。我正費解,他開始咂嘴:
“你知道,土地這東西,村子上可不能與你一個外鄉人買賣啊。這原本不合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