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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的!因爲所有學術成果她都是掛個空名,摘現成的桃子!儘管她自學成才也做了不少努力,見解不俗,可說到底還是一個體工隊員嘛,能有多大能耐?項目一到手,只好我一個人埋頭苦幹了,沒日沒夜的,就這樣幾十年下來,身體生生被掏空了——你看我的頭髮!你看我這身子骨!你……”王如一低下頭,僅有的一綹枯發從禿額上甩了下來。
唐再加發現對方的眼睛溼潤了。沒有辦法,多愁善感的知識分子。唐再加嘆了一聲,不知該說點什麼纔好。
“說到底,我們兩個人現在是既團結又鬥爭,一種脆弱的統一戰線。好日子都在剛結婚的那些年過完了,剩下的日子就是熬、就是鬥。這娘們兒的心眼多得使不完,咱男人全不是她的對手。我說過了,我鬥不過她,更不敢得罪她,最後還得依靠她。如果她想壞我的事,順手在傷口上撒把鹽,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了。她想讓哪個男人飛黃騰達、讓哪個男人倒黴,小嘴兒一撇拉就行,那是拾草打兔子捎帶着的事兒……”
唐再加聽着聽着汗水流下來了。他口吃一樣緊緊盯住對面的人問: “你說我,我該怎麼對待她呢?我怕自己不得要領,在接待過程中好心反而辦了錯、錯事。”
王如一第一次放聲大笑起來:“這麼着,你依着她就是,她這人其實也有單純的一面,就是喜歡聽好話,你得順着毛兒捋她。不過該躲開的時候也不要遲疑,別不小心讓她一腳踩住……哼哼!”他陰險地看着唐再加,讓其出了一身冷汗。
後來的一段時間,無論唐再加說什麼,王如一都沒有熱情了。他盯着桌面出神,然後又跟服務員索紙要筆,這使對方明白這傢伙的靈感來了:“得一詞條。”他低頭急寫一陣,唐再加取到手裏瞥一眼,不無驚疑:“文言?”“當然!”
唐再加離開酒吧時若有所失,在迴廊和假山那兒轉了一會兒,不知該去哪裏。一個女特勤爲他捧來一杯冷飲,想陪陪他,被他一揮手驅走了。他在一個石桌邊坐了片刻,手拄昏沉沉的腦袋出神。他在想剛纔王如一那傢伙的一番話有多少是醉言、多少是吹牛?對這些喝長流水喫百家飯的人物,他內心裏總是十分警覺。不過這是一對從未遇到過的夫婦,他們給人新鮮感,給人刺激,也讓人有一種忍不住的冒險衝動。正這時,一個小夥子走了過來,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趕緊站起來。
在一間客房門口,他一下下敲着。大約過了十幾分鍾,門纔打開。站在門口的是桑子,剛剛洗浴結束,穿了浴衣,溼乎乎的頭髮像千層餅一樣盤在頭頂。“進來吧地方首長。”她不冷不熱,目光矇矓。“哦,打擾了,我待一會兒再來?”他在門口猶豫着。“哧!”她嘴裏發出這樣一聲,身子一閃。他趕緊進門。
屋子裏有一股煮地瓜的氣味。唐再加小時候喫了不少煮地瓜,對這種氣味熟悉得很。他不喜歡這種氣味,嗓子有些堵。牀上是女人用的一些雜亂物件,解下的乳罩之類。他眼看着她在對面坐下,剛坐定就伸手去牀頭櫃裏摸東西喫——她咯吱咯吱嚼,他終於明白嚼的是鹹菜條,喫了一驚。“我嘴裏沒味兒,一到晚上就這樣,喏,你喝水吧。”她一邊嚼一邊說。
唐再加不知她叫他來幹什麼,等着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