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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出門,夾雜着塵粒的西風更大了。天色黑中竟透着紫,就像黑夜,卻沒有一絲星光。我裹緊了衣服去找紀及。進門後正遇到顧所長,老先生氣呼呼地說着:“這太卑劣了!都什麼時候了,還來這一套……”
我告訴了婁萌與我的談話。顧說:“剛纔我們正說這事。看來有人早就動手了,他們行動得可真快。有人就是習慣於搞這一套,輕車熟路!”
<h5>2</h5>
我在想婁萌和馬光的話——從他們的口氣中可知,此事一定與那個霍老有關。我想到了一位大學者——以前怎麼就忘了這位老人?他就是秦茗已——在一些重要問題上,霍老也要讓他三分。霍老在很多場合講話就常常說“秦老”如何如何。有人說每逢節假日,一些領導還要去專程看望老人呢。他如今各種社會活動都不參加了,但崇高威望仍然有增無減。這會兒我想,儘管不必太在意這場“季風”,但何必讓紀及承受這份壓力呢?我們也許應該去拜望這位老先生。文化界都知道,他過去曾受過很多折磨,但從未彎腰屈膝,稱得上一條錚錚鐵漢。在這座城市裏,他是良知和信譽的化身。我們有時甚至覺得,對這座城市的知識分子而言,秦茗已只要活着,就是一種安慰。在任何時候,只要提到這座城市,許多人會將秦老引以爲榮。然而現在一般人只是崇敬有加,很少去打擾他了。大家只在一年裏最適當的時候、或實在忍不住了,纔會往他那個小四合院裏踏進一步——還離小院老遠呢,當看見那棵白玉蘭花樹的梢頭時,一種崇敬之情就油然升起——輕輕叩門,他那個年齡很大的未婚女兒就會出來開門。她把客人無聲無響地引進秦老的臥室兼書房去。有人進去,秦老會摘下眼鏡看一眼,那慈祥的目光就使人安靜,使人激動……
我這會兒想着秦老,說:“紀及,必要的時候,我們真的可以去找一個人——秦茗已老先生!有一年,我被人帶去老先生那兒一次……”
紀及抬起頭,眼睛閃亮:“秦老!那時在學校讀過他多少書啊,現在同住一座城市,反而沒有勇氣去拜訪先生……”
“你真該早一些去認識一下秦老,那是一個‘文品人品並重’的老人。我們見了他即便什麼都不講、只看一眼也好啊。平時老人寂寞自得,很少到熱鬧地方去。一種真正的學人性格。”我語氣裏不知不覺有些衝動。
顧侃靈插話:“老寧說得不錯。秦茗已在這座城市裏沒有第二個人可比,憑他在學界的信譽,就連那些輕浮之輩也不敢在公開場合說一個‘不’字。那個‘霍老’還口口聲聲說是先生的學生,他算什麼‘學生’!我老顧還不敢這樣說呢。前些年我還求了秦老一幅字呢,猜猜寫了什麼?”
他看了看我們,點點下巴:“‘學也無涯’!”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的是王如一。他一進門兩眼尖亮四下亂睃,然後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從衣服內層裏摸出了那份複印件,拍打着上面的灰塵:“我操,這麼大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