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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這樣講,是指秦始皇第三次東巡病死在路上,在沙丘那兒嚥了氣——傳說爲了保住這個祕密,掩住屍體的腐臭,一路都用臭魚爛蝦埋起來,急急運往咸陽……沿海一帶的人沒有不知道這個歷史故事的。老人似乎對這個結局非常滿意,這會兒笑眯眯從腰上解下一個酒葫蘆,禮讓一下,仰頭大飲一口。酒味很濃。老人捋着鬍鬚,真像一個仙人:
“在這一圍遭,你要聽徐福的故事,那可多了!”
老人把酒葫蘆拴回腰上,伸手指一指前邊:“你們是去那裏的吧?”見我們一臉迷茫,就說:“就是老林場啊,當年那兒從四面八方——反正都是大城大市的地方,趕來一些有學問的人。這些人當中幹什麼的都有,有的會畫,有的會唱,有的會寫,反正一傢伙全趕來哩,就在那裏賣起了苦力。說是讓他們賣苦力,其實就是勞改呀,有人一天到晚死盯着他們幹活哩。這都是一些苦命人,前半輩子不孬,下半輩子挺糟,還不如咱打魚的!看看吧,他們那會兒整天伐木頭刨地,這對他們可不是輕省活兒……”
我聽到這裏明白了,告訴紀及:“這裏當年有一個‘五七幹校’。”
“老林場那裏還有種地的,有些老工人,有招待所哩。”老人笑眯眯地看過來,相信我們就是到那裏去的。
我和紀及商定:當他沿着海濱尋找古港的時候,就讓我一個人在那裏留下來吧,最後我們在那個“百花齊放之城”——思琳城會合。
<h5>3</h5>
我們分手的前一個夜晚,差不多談了整整一個通宵。都沒提城裏的事情,不願讓它壞了時下的心情。心照不宣的就是:我們要儘可能地讓這次遠行變得高興一點,忘掉過去。紀及說如果我有興趣的話,就找時間一塊兒到他的出生地去一趟。那一架架大山啊,那個度過了童年和少年的地方,只要一提起來就讓他兩眼閃亮。他說那些山比東部要高得多,也險峻得多,那裏的人至今都在過着另一種生活……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想去了,這些年來走了很多地方,可還沒有到過南部山區:那裏因爲極度的窮困而有名。有一段時間呂擎他們要去,後來因事耽擱也沒有走成。原來那片貧瘠的大山就是紀及的老家啊。
黑影裏,紀及的聲音有些異樣。我知道他在想自己的母親,就把話題岔開了,可他總是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像在聽林木嘩啦嘩啦的響聲……半夜以後,紀及仍然不想睡,就到牀上去整理考察筆記。我不願打擾他,和衣躺了一會兒,後來忍不住就去看他的筆記。那上面畫了很多圖形,有一些像罈罈罐罐,大概是記錄了古港附近的出土文物。他告訴我這是萊子古國——有不少出土文物就來自那兒的古國遺址——出土的“器”:
“這是非常有名的文物!有人專門寫過《器》這樣一本書呢。這一件就是1951年在萊子古國原址上發掘出來的,圓角長方形,子母口,口兩側還有復耳,耳和器間有雙梁相接;蓋上有個方鈕,器下有方足,蓋和全身都裝飾着瓦紋,器的內底和蓋內都刻了字……我這樣講你不能明白——如果上次我們在一塊兒就好了,咱們可以邊看邊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