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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並沒有穿什麼鮮豔的衣服,她穿的僅僅是普普通通的工作服,甚至是洗得有些發白的工作服,可那工作服一旦穿到了她的身上,就不僅僅是乾淨,而是潔得純粹,一下子就顯得無比的優雅,腰身都襯得恰到好處。在一般人看來,工作服應是很樸素的,可她的“樸素”裏卻又含着恰到好處的點綴,就在衣領處,陡然翻出來一層粉紅色內衣的小花領,這看似“小狗牙兒”的碎邊小花領,卻給人以豁然開朗一般的豔麗。她肩上很隨意地挎着一個“解放包”( 那也是一種時髦 ),那挎的方式首先就顯出了一種使人說不出來的灑脫。她上身雖然穿着工作服,下身的褲子卻又是那種質地很好的料子做的,看上去嶄嶄括括,很挺,穿在身上無比的熨帖。尤其是那條褲線,就像是刀刃一般,一下子繃出了含在底子裏的優裕!腳下是一雙小巧、帶襻的無跟皮鞋,小皮鞋亮亮的,彷彿不是從地上走來似的,竟一塵不染!人雖然立在那裏,腳跟卻稍稍地踮起了一點,就像是天然的彈簧一樣,卓然地挺出了女性特有的鮮活、大方。
馮家昌不願說“你好”。他心裏很清楚,用紅薯乾子喂出來的聲音,就是再裝“洋”,也學不出那種味來。他只有點頭,點頭是他的戰鬥方式。於是,馮家昌決定單刀直入,他微微地笑着說:“看來,人還是有差別的。”
李鼕鼕彈彈地站在那裏,昂着頭說:“是嗎?”
馮家昌說:“一個大兵,也不值得你這樣。”
李鼕鼕站在那裏,兩眼發亮,身子很自然地扭了一圈,就像是很隨意地看了看自己,又說:“是嗎?那我該怎樣?”
這一個又一個的“是嗎”讓馮家昌很不習慣,但也有吸引他的地方。真的,這“是嗎”有一種他所不熟悉的、別樣的韻味。那不是本地“羊”,那是有“三點水”的“洋”啊!就這樣,站在“金月季”公園的門口,馮家昌突然發現,他將要走入的,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他心裏說:錘子!既然來了,我就不怕你。
可馮家昌卻笑着說:“……一見面,我都有點怕你了。”
李鼕鼕稍稍側了一點身子,用調皮的語氣說:“是嗎?怕我什麼?”
馮家昌說:“怕你的‘是嗎’。”
於是,李鼕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