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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通上海的電話
這是修理首飾和鐘錶的小鋪,店員是個回民,戴着白色小帽。陸焉識進來了,一對純金袖釦落在玻璃上,光聽聲響就很純。他對店員說,這個你們收吧?
店員看看他,拿起一個袖釦,再看看他。陸焉識把目光放平,嘴角微微翹起,是個好人的樣子了。“這你是哪兒來的?”店員問。他看出櫃檯外的老頭是搶不動的,也不像有偷的功夫。陸焉識說是他自己30年前買的。他又說沒辦法,成了個老右派,只能變賣變賣,貼補家用。店員態度鬆弛了。店員稱了兩個金袖釦的分量,然後說他是按國家的黃金收購價開的價錢,所以扯皮沒用,明白嗎?
明白。兩顆純金袖釦換了40元錢。比他心裏估的價不低多少。
陸焉識覺得當務之急是一套好行頭,幫他混入人民的羣落。一家家商店都在上門板打烊,他擠進兩塊就要合攏的門板。這是一家公私合營的百貨商店。他挑了最便宜的一件人造棉的棉襖罩衫,馬褂式樣,好處是不要布票。
在我祖父陸焉識走進漸漸熱鬧的西寧新城區時,我祖母馮婉喻被一聲門響驚動了。進來的當然是我小姑馮丹珏。母女倆驚魂未定地對視一眼。馮丹珏樣樣出色,太出色了,可是就要陪着母親做老小姐了。越是接近做老小姐的目標,她的高潔素雅越是純粹。這就給一個個男友增加了難度,越往後越無法破除她那份高潔素雅。
當然母女倆都明白他們的實意,走開的原因是馮丹珏那位判無期徒刑的父親。
剛纔馮婉喻喫飯喫到一半,就被叫到里弄的居委會去了。居委會主任要她老老實實,把逃犯陸焉識的消息及時彙報。剛回到家裏的弄堂口,傳呼電話又叫馮婉喻接電話。電話是我父親馮子燁打的,怒氣衝衝,問母親有沒有“那個人”的消息。
與此同時,我祖父到了一個比較像樣的縣城,他決定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