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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爲什麼會想念她。似乎是一個不得不顛沛在旅途上的行者--一個住盡客棧,喫百家酒飯的江湖倦客對於歸宿那非同常人的珍視和渴望,儘管這歸宿遙遠、朦朧,尚不如驛道盡頭的海市蜃樓。
阿丁認爲只有一個人能使他做乏味的規矩人,就是這位妻子。她出現的那天,他將會就地一滾,滾去一身獸皮,如同被巫術變出千形百狀的東西最終還原成人。
阿丁再次浮出水面已是大勇。在這人人神出鬼沒,人人編撰歷史、創舉當今、斷絕未來的黃金亂世,他可以有全新的空白檔案。
大勇這時從高坡上走下來,逆着上坡而去的中國苦力。他和馬車,以及十步之外相跟的兩位窯姐從苦力們讓出的道上走來。雪的映照下,他們一張張臉消瘦,泛出膽汁般的黃綠,他們只朝兩個香噴噴的女人麻木地掃一眼,似乎她們儘管香豔也無以滋補他們的疲憊和病痛。
大勇勒住馬,俯瞰被他的馬剪開的兩隊人。陰沉的輕蔑在他臉上擺佈出一個頑劣的微笑。他跳下馬,扯掉身後馬車的篷布,把老苦力給呈了出來。凍結的血已半溶化,剪去辮子的花白頭髮失去血的粘性被風飄起。老苦力剎那間像有了動勢。
人們拿不準是否繼續往工場跋涉。
有人終於認出屍首,咬耳朵說:是老廚子!昨天下午挑茶到工場,抄近路
好好看看,看看頭髮怎麼給剪禿了,腦殼怎麼給打開了。好好看看嘞。大勇貨郎般吆喝。
有人往屍體的臉前湊一會,說:我的親媽,老廚子的牙全給打掉了!
就是啊,大勇說,老人家往後喫飯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