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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克里斯在半小時後離開了扶桑的病房。以後的日子,他來了便走向牆角落的椅子,像例行公事。他得不斷鼓舞自己:看,這是被我救出的一條命,她一天天在健康正常起來。有時他會忽然想:那麼我還來這裏做什麼呢?他和她之間不再有任何特殊的東西,白麻布形成的規範使他們像一切人那樣無動於衷的往來。他漸漸縮短了對她的探望。三十分,二十分,十分。
他終於決定這探望對她和他都是多餘的那天,他上樓梯,聽着二十幾個女孩從口腔而不是從任何稍深些的器官唱出的歌。他見扶桑的門沒關嚴,伸手去敲,但手舉在那兒默然了。門縫闊展開來,他看見紅色柔軟的質料裹住的肉體向他扭轉過來。
扶桑在一面梧桐葉大的碎鏡子前,向他轉過臉。那不乾不淨的深紅刺痛他一般,他感到整個知覺流動了一下。即使十七歲這個早晨,克里斯回憶到此,整個知覺仍有那樣一下流動。那麼迅速地流遍他周身,他像十二歲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一樣目瞪口呆。
她使那透不過氣的潔白紅了一片。紅色暈開在平板的白光中,暈出一攤。
她的手舉在一側修正僅剩的一隻耳環。手靜止了,耳環卻不肯靜止。她完全轉向了他,紅衫子又使她圓熟欲滴!
她飽滿的整個胸懷都張向他。
他一步一步向那胸懷走去。與第一次不同的是,他明確地感到這不止於此,絕不止於此,每一步都有下一步;當他走得與她沒了距離,也還有個下一步。
十四歲的克里斯不懂這個扶桑的復活,一個突然的色彩還原。
扶桑在深紅的薄綾羅下細碎地動了,那麼細碎的肉體動作也被紅衫子表現了出來。抑或它本身是活的,佈滿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