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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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去?”婷婷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去年。我沒去。他們要我自己掏腰包買飛機票。我就沒去。不過呢,……”他轉向婷婷。
婷婷已經又坐回了椅子。豆豆和含笑是母親心理活動的目擊者:她怎樣對老頭兒先是緊張後是鬆弛,知道他不會突然去杭州了,一陣由衷的釋然,從內到外的釋然。並且還企圖隱瞞真相。真相就是這個瘋老頭兒以彖刻向她獻殷勤。婷婷是懂得自己兒女的,他們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怎麼不懂他們此刻怎樣爲母親擔憂?
那個春節前,她被迫出院了。豆豆和女朋友來爲她辦的出院手續。好突然啊,輪到她知道時就剩下“收拾一下東西,車在樓下等着呢。”
婷婷想起她進來時也相當突然。她在老張問她病情時,把自己如何入院的經過告訴了他。後來他還問:難道她真的會發歇斯底里?她不得不一再把據孩子們所說的形景告訴他:她在街上喫了一碗炒肝,回到家胃裏難受,突然想到賣炒肝的人面熟。她琢磨那人接受了誰的指令,在炒肝裏下了藥,所以她一碗一碗地喝肥皂水,再一碗一碗地嘔吐出去,誰不讓她喝、吐,她就跟那人掰扯。她多次向張亦武敘述,卻不告訴他那個買通了炒肝師傅的人是誰。她只說那是“一個姓許的”。老張問她相信不相信她孩子的話,她傻了。她從來沒想過孩子們有可能不說真話,有可能誣告她“歇斯底里”。
婷婷來不及向老張道別,就被豆豆和女朋友接回家了。那不再是她的家,已經是豆豆和含笑的家。兩個臥室一個掛着男歌星的照片,一個堆滿電腦書籍,電腦部件——豆豆開了個電腦維修店,有時半夜也被電話叫醒去給什麼網吧的電腦看急診。婷婷的牀擺在客廳兼飯廳裏,所以準確地說半夜是她被電話叫醒而豆豆又被她叫醒。
春節沒了她,老張更沒了節日可過。婷婷想到這個僅僅交往了不到一年的朋友,眼淚就會汪起來。巧克力的頭像和名字都融化得模糊了,也許她在他心裏也會模糊。瘋子把過去、今天、未來容易弄混,瘋子們的記憶常常被人們否定,而人們一否定,他們自己就跟着否定了。她悄悄買了兩盒點心,江米條、蜜三刀、開口笑,裝成一盒,宛豆黃、艾窩窩裝成另一盒。豆豆每兩三天給她一點錢,有她掌管家裏的食品開銷,她便剋扣一點,積攢起來,置辦了這份禮。去探望老張不能沒有點心匣子。
許含笑下班回家是哥哥去接的。哥哥是一家之長,所以負責接這個送那個。他有三萬塊的一輛車,妹妹就不用做汽車站上黑鴉鴉的、凍得直蹦的等車人羣中的一員了。許含笑馬上發現了藏在電視櫃下面的兩個點心匣子。她拎出它們來,剪開繩子,揭開蓋子,一看,咯咯地樂了。誰會喫這麼土的點心?在“哈根達斯”“星巴克”年代,它們該是點心文物了。不過那也不妨礙她閒磨牙,她和哥哥的女朋友看電視正缺磨牙的,一晚上江米條就沒了。
第二天晚上蜜三刀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