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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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作季楓的女人破口大喊,叫他還她的女兒!做畜牲也有養兒女的權力!就是一隻母老鼠,它肚裏鑽出的小老鼠也不會嫌棄它!
他把一面小鏡子放到她前面。照照吧,看看裏面是什麼?她照也不照,把鏡子摔在地上。不用照她也知道那是一把人渣。誰讓她走到這一步?讓毒品選擇她,熬煉她,熬練得只剩了這一把渣子。她突然感到一陣牙癢,撲到他身上就咬。
他動也不動。他根本不是人,人不可能對自己的皮肉象對待身外之物。她勁頭馬上沒了。他想做什麼做不到?對他自己的皮肉都能做到這一步,他是什麼都能做到的。他可以做呼風喚雨的大毒梟,可以做一絲不苟的毒品配方員,可以做讀童畫,捏橡皮泥的稱職爸爸,也可以做夾起尾巴的狗。他在北京一所大學的附屬中學裏,做那個老實巴交,混飯混日子的代課教師不是神似嗎?有時他混得恐怕連他自己都不分真假了,竟然混在同事裏喝酒唱歌,讓所有人認爲他不僅是老好人,甚至有點缺心眼。只是中學的領導看了他的履歷,覺得他好歹算個海歸人士,想把他合同教師的身份提拔一番,給他轉正,他才發現自己的戲過了,事與願違了。原來他只想做到不起眼,以至於天長地久地隨大流,從而引起普遍忽視。沒想到夾尾巴夾得太好,被當成了可以長遠共事的人。他只好辭了職,去一個化工研究所,披起另一套僞裝,扮起一個研究人員的角色。這回的角色是不易親近的怪誕科學學者,勤懇敬業,但上級剛想表彰,他便無端曠工,剛剛要給於他警告處分,他又拿出一項成果。他讓上級下級同級都意識到,一個搞科學的人可以沒有愛因斯坦那樣大的天才,但可以有愛因斯坦那樣大的怪癖。他古怪到了下班穿着別人的米色夾克回家。
當他把夏之林這個角色表演得百分之百可信之後,他已經在山西、河北建立了製毒工場。同時也建立了供銷網絡。大都市就是好,上流人士下流人士都受不住大都市生活的壓力,因此都得找些省事省力的方法緩解。野心和慾望的壓力就在首都污濁的空氣中。所有大樓的地下室裏,住滿漂流到北京的年輕人不怎麼年輕的人,以“不成功不還鄉”向自己殘忍施壓。他們的頭頂上,那些帶壯闊景觀的豪華公寓中,住着他們夢想成爲的人們,而那些人的壓力更大,任何一個比他們更成功的鄰居,熟人或非熟人都是他們的壓力。成名成功,那簡直就壓得人活不了。天天有新的成名成功者出現,你不突破原先的功名,世界就去奉迎他們。世界越來越薄情寡義,見異思遷,你的財富和名望很快便爲它所不屑,因爲新的財富和名望分分鐘在爭奪它的寵愛。地下室的居民羨慕成功者的一切,包括成功之後那非人性的壓力。
因此給這些地上地下的居民們減壓,是人性的。讓那些給壓力壓得時刻要崩潰的人忘乎所以一下,不是很人性嗎?夏之林對季楓演講道。他面前似乎不是他患難與共、同流合污的妻子,而是審判席和陪審團。
在他成功地建起製毒工場和販毒網絡的過程中,他和她達成了協議:只要她戒毒,他可以把女兒從寄宿學校轉到走讀學校。但她發現這完全不可能。她總是從送出去的貨品中偷偷扣一些。而她在送出的貨品中做的手腳很快被他發現。他對她說;送出去的東西有質無量,缺斤少兩,怎麼能指望供銷關係長此以往?監守自盜,非常非常地愚蠢。
她有什麼辨白?當然沒有。只能以賴抵賴,拍拍她空了的胸腔子:“怎麼了?就是偷了!你能怎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