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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快送姑去醫院,你去場部要輛吉普車來。你去吧,我得守她。不能再耽誤了,要馬上送醫院急救!你怎麼還不去?!”
倆人爭執着,然後動手拉扯起來。獸醫向門口邁幾步,又退回來。小點兒去抓那個單線電話,它一向打不通,形同虛設。倆人終於不再忙亂,很默契地守着心裏不可告人的夙願。他們並肩而立,等天一點點黑下去。
到天黑時,女人忽然有了幾聲強勁的呼吸。他們倆人感到害怕,似乎她只是從一次鎮痛劑的昏睡中覺醒,如平常每日重複多次的覺醒。她活轉來了。獸醫感到小點兒的手碰到了他的手,他便緊緊將它握住。在這種時候,他們只有結盟,狼狽爲奸,才能抵抗這個突然復活的女人。
過一會兒,她呼吸減弱下去,看來她一點一點對他倆撒開了手。他倆誰也不提議開燈,就像誰也不提議搶救她。這個唯一的見證人死了,唯一的罪責消除了。在這時再開燈,他們好堂而皇之地爲她收屍。
一支二十瓦的日光燈照着死者。他倆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對看起來。小點兒猛地跳開:“你害死了她!你見死不救!”
獸醫用同樣無辜的表情說:“你害死了她!你爲什麼不打電話?!”
“本來她還有救的,起碼能多活幾天!是你裝聾作啞等她死!”小點兒以性命作武器,朝獸醫衝去。
他也想就此把命拿出來,拼掉算了。他們打,扭絞,她咬他。他與她都以淚洗面。他們以大量的淚水澆灌在他們久旱枯死的良知上。死去的女人用超脫的目光看着他們打作一團。好吧,你們自相殘殺吧。只有你們自己才知道該受多重的懲罰。你們彼此嚴懲,這再合適不過了。誰也代替不了你們自己,來當你們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