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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趕到時,地上的水已漫過腳踝。孩子卻不見了。寬布帶仍繫着死結,但那樹椏卻已折斷,耷拉下來,茬口粉生生的。金眼這狼!它早就等着這天。柯丹渾身上下滴着水,心裏空空的,整個人似乎正在融掉。她急匆匆尋找,終於從水裏摸到那把很有分量的砍刀。
她連個幫手也找不着。除了出牧人員,剩下的姑娘中午就出發去場部看《英雄兒女》。她只有一個人來進行這場惡鬥了。她本來也想隨大夥去看電影,但她們一致認爲攜一個不明不白的孩子,有損集體名譽。她心甘情願地放棄了百看不厭的《英雄兒女》,卻仍沒保住孩子。直到午夜她仍在草地上狂亂地尋找,見什麼砍什麼,砍刀已被她砍小了一半,她筋疲力盡卻力大無窮。當姑娘們哼着電影插曲歸來,一個個被她拎下馬。“給我找孩子去,”她歇斯底里地嚷,“娃兒沒了!”
“孩子沒了。金眼是頭喫人不吐骨的狼。我恨不得也砍你們幾刀。當時是你們把它窩藏下來的,你們這些幫兇。”
她們分頭找,直找到天色微白。有人說,“我好像聽見娃兒的哭聲。”有人說,“明明是娃兒在笑。”柯丹怒道:“扯你媽的淡。”其實她也聽見了,或許聽得比別人更清晰更真切,但她不敢信。一想到金眼兇相畢露的臉,她一點幻想都不抱。眼前是她們的帳篷。姆姆與憨巴臥在門口,獨獨不見了金眼。幾乎所有人都肯定,孩子完了。金眼就此消失,帶着它的血債逃亡了;而帳篷裏卻正藏着一個神話,待她們一撩門簾就揭曉。
人們輕輕抽了口氣。
孩子無恙地躺在柯丹的鋪上。金眼緊挨着他臥着,與他頭靠頭。羊皮襁褓全散開了,孩子將全身袒露給金眼。
柯丹感到孩子突然長大了,那塊羊皮被他蹬開,就不可能再包住他。羊皮乾爽,並毫無泥漬,明明下過一陣邪雨,金眼用什麼辦法把孩子完好地搬運回來,誰也想不透。
從此憨巴和金眼血統中的疑竇被一筆抹去;而叔叔一見它們立刻拔出槍來。
它們是姆姆的奶喂大的,就是狼也喂成狗了,柯丹掰着叔叔的手腕,想奪下槍。叔叔動也不動,他的手腕就是槍本身或說槍的一部分。他齜出純銀的大板牙,任她扳。
“你瘋瘋癲癲還像個班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