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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你在何處,但你就在我身後的草地上。於是她撥轉馬,逃難般跑向乾淨得發藍的草地。
沈紅霞眼瞅着紅馬從她視野裏消失,小點兒和毛婭說:“會不會看花了眼。”她緩緩搖頭說:“是它。”隔那麼遠,看花眼是常有的事,有時草地上還會出現一條街一幢樓什麼的,小點兒說,“那叫海市蜃樓。”毛婭說,“紅霞你忘了,有次柯丹說她看見布達拉宮呢!”沈紅霞收回目光,問她倆:“剛纔你倆真的沒看見紅馬?”
剛纔是場冰雹。這一帶不下了,跑一截卻正趕上那塊雹子云,又挨一回砸。結果紅馬跑沒了,就在一剎那間,小點兒心想:似乎是有個紅東西一閃。她來給馬羣打防疫針,兩三百匹馬全打完要好幾天時間。她頂着太陽跑到這卻捱了雹子,草地就這樣,各是各的氣候,誰攤上什麼就是什麼。
下冰雹就證明夏天到了。沈紅霞的老寒腿從前些天就痛得無法形容,解手全靠那根木杖,順着它一點點下滑,再順它一點點爬上來。因此她知道肯定有了罕見的壞天氣等在那裏。果然來了。烏雲終於騷動起來,鼓來個大肚子,一會兒就像魚甩子般下起雹子。沈紅霞一見小點兒跑來,就讓她鑽到馬腹下。
小點兒在馬腹下聽着毛婭和沈紅霞“哦嗬”着。冰雹越下越大,據說這裏最大的雹子砸斷過犛牛犄角。毛婭頂着出牧攜帶的鍋,冰雹砸着鍋底猶如鑼鼓喧天,以致她連自己扯破喉嚨呼喊也聽不見。她在喊沈紅霞,因爲她不見了。只見她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就不見了。
整羣馬都被冰雹砸得大發脾氣,毛婭想,再晚一步,馬羣就將從沈紅霞身上一踏而過。她的腿無法使她摔下馬後立刻站起來,毛婭找到她時,她正趴在地上激烈而無效地爬。
毛婭好不容易拖住自己的騎馬,又在馬蹄上打了個絆。她和沈紅霞摟成一團,鑽到馬肚下。冰雹砸在馬身上,發出一聲聲悶響。
“紅霞,剛開始你爲啥不喂紅馬洗臉洗腳水?”叔叔有許多法子對付馬,對付人。
“我沒餵它。”我不希望一匹好馬心胸狹窄,只認得它的主人,叔叔的方法未必都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