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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你知道,我也跟她們一樣,捨不得紅馬。”毛婭見全班目光隨着她嚥下最後一口水而鬆弛下來,知道這下自己已獲赦。她獨佔了全班的指導員,當然是不合理的,現在她親手將他奉還給集體。她們等的就是這個。這個集體最憎惡的就是私有。班會結束時,有人拿了私有的紅糖來分。在這個集體中,新來的成員也會立刻懂得:若私藏什麼,即使無人揭穿,她也必定沒臉活下去。
“毛婭,紅霞,冰雹停了!”小點兒從另一匹馬腹下先鑽出來。
她們扶穩沈紅霞,發現她兩顆瞳仁裏各有一個紅影子。她說:“看!”很遠很遠的草坡上,跑着一小羣馬,爲首的一匹火紅火紅的。這就回到前面,她們討論幻象與海市蜃樓。
她們三人趕着馬羣往紅馬消失的方向奔。走了整整兩天。三個姑娘的嘴脣都裂出無數道血口,沈紅霞說:“你倆守着馬羣,我再往前走一段。”說着她從懷裏掏出兩塊包穀粑。
倆人喫乾糧時忽然見沈紅霞往嘴裏填了把什麼,仔細看看,她嘴角嚼出白沫沫和馬嚼料豆一樣樣。毛婭尖叫起來:“你不該哄我們喫包穀粑,自己喫馬料!”
小點兒也說:“那是生胡豆啊!”沈紅霞笑笑,嘴裏冒出一股豆腥氣。之後,沈紅霞就朝她認爲紅馬所在的地方去了。
夕陽照着沈紅霞瘦削如木刻的臉。馬太累了,不肯再走,她下馬想找口水或找幾隻牛屎菌。現在她明白女紅軍和女墾荒隊員爲什麼能喝下那種水,吞下那種苗子了。有圍牆基,是不知哪輩的牧人留下的。一個活潑頑皮的少女從牆基後面冒出來:“哈羅!”她飄擺着藍裙子跨在牆基上騎坐着。裙襬和腿上都沾着沼澤地各色水苔和溼乎乎的紅泥漿。一看就知道她和那個紅土大沼澤有着永遠難分解的關係。
“你看,還是沒有人來。康拜因再不拖上來就完蛋了。就會被沼澤的水弄鏽。你剛纔靠在這裏睡着了吧?”她略帶責怪地瞄沈紅霞一眼。心想,我可從不打盹,不然誰守機器。
沈紅霞不語,摸出個牛屎菌塞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