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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酸楚地看着正值青春的絳杈一眨眼工夫已變成一匹衰老的馬。她們對一匹無利可圖的病殘母馬懷有如此深切的同情,連她們自己也不知道,這情感實質上超越了人畜間的正常關係。絳杈閉了閉眼,或許表示它領了情。
絳杈從此失去了美色。它默默隨馬羣東奔西走,無可奈何地熬着命定的壽數。
小點兒隔着一大羣馬與沈紅霞談話。
“聽說杜蔚蔚走了,去場部治病了。”小點兒對久疏消息的沈紅霞說:“你曉得不,知青都走得差不多了!”
沈紅霞不知道,但她猜到了。
她望着明顯壯大的馬羣,不置可否。其實此時暮色垂降,她什麼也看不見了,小點兒遞給她乾糧,她的動作一再失誤才接住。她的動作像個夢遊者,在空虛中認真地做這做那。小點兒見她提起水壺想給自己倒一缸子水,但把水全倒在了地上。儘管這樣,仍是沒人忍心把這一事實告訴她本人:她的夜盲症已無可救藥。但毫不妨礙她放馬:馬在她無視覺的看守下從不犯規。夜裏,她總是坐在那兒輕喚:別跑遠,黑子;回來,黃馬……
小點兒這時繞過馬羣走到她身邊,說:“總有一天知青要走光,說不定哪天,我也會走……”
沈紅霞將臉慢慢轉向她,剎那間,小點兒感到自己卑劣的往昔被這雙沒有視覺的眼看透了。
她對她倆說:“正是她。我肯定她是那個犯罪集團的女魁首。”
陳黎明咬咬嘴脣,想說又有點怯的樣子看一眼芳姐子。三人中間,她最年輕卻帶有久遠的歷史。芳姐子開口了:“按你說的那樣,她不是已經變成了個好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