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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說:“不都一回事嘛?”
東旗說絕對兩回事。川南建議找個權威問問,大家都說找大江。這時程司令沉下臉,使碗筷的手也重許多。人才意識到,在這種問題上張口閉口的大江,是太疏略太輕視父親了。父親出了飯廳,淮海說:“嗨,老爺子讓咱們給得罪了,喫那麼點兒就走了!”
川南說:“老爺子準去翻書去了。明天晚飯他準會把話轉回來,把今晚從書上着來的告訴你。讓你看看,他不比大江懂得少。這樣他才找得回老面子。”
“你們別那麼貶老爺子,他再好勝還能嫉妒自己兒子嗎?”東旗說,她的笑恰恰告訴人:老爺子就是嫉妒自己兒子。
父子倆在小會客廳沒有吵。被程司令請進那裏,就意味着他給了你極大抬舉,而他抬舉你就不打算和你吵。隨後兩人前後走出來,以一模一樣的架式披着軍大衣。到飯廳門口,大江沒等警衛員跑過來,就替父親摘下大衣,掛上衣架。人們交換眼色:在生死未卜躺在醫院特護牀的四星身上,父子達到了統一。“等四星出院後——假如他能出院的話,”大江說,頓在這兒,等所有人都停止了咀嚼。
他接着宣佈由他和父親共同爲四星制定的“獄規”。由於健康原因,大江強調,四星的禁閉範圍不得不擴大;他可以參加家庭晚餐,晚餐後可以在院子裏散步,也可以和家庭成員交談。說到這裏程司令插了個“但是”進來。大家等他的“但是”,他卻“磕”的一聲磕碎一隻蠶蛹。
“但是他要是跟院子外任何人有接觸,或者跨出院門一步,我馬上收回現在給予的讓步。都聽見了吧?”程司令授權予每個家庭成員,包括廚子、警衛、祕書和小保姆們,誰看見四星違犯禁令都必須告發;誰知而不告,誰將與四星一塊受罰。
四星也有不出院的可能性,大江補充。他這次的藥物中毒頗嚴霞。他把自殺說成藥物中毒,顯然想讓院內外的都當它“藥物中毒”去接受和理解。
就在這些宣佈的第二天,四星從“藥物中毒”中醒來。霜降發現同車去醫院的竟是大江。閉目養神了好長一段時間,他轉臉問她:到底是什麼促使了四星服毒?六嫂?失眠?孤獨?心理病態?霜降說她並不知道什麼,“你不是給他領孩子嘛。每天三餐飯也是你負責送,你沒看他反常?”
霜降想說:他天天反常。但她說成:人沒了正常生活,誰看得出他反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