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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了四集?。實在有工夫,讀點書啊。你一輩子開卡車送飯盒?”
九華不接茬了。他每次都這樣,讓她的話落定在那裏。九華是沒有辦法的,他不是讀書的命。
晚江也明白,她說這些是白說。每回話說到此處,兩人便有點僵。一會兒,她開始打圓場,問他早晨忘沒忘喫維生素。又問他跟他爸通了電話沒有。九華就是點頭。一點頭,頭上又厚又長的頭髮便甩動起來,便提醒了晚江,這是個缺乏照應的孩子;二十歲是沒錯的,但一看就是從家裏出逃,長荒野了的男孩。
晚江從褲腰裏摸出幾張減價券。洗衣粉一盒減兩塊錢,比薩餅減一塊,火腿減三塊。九華接過去,在手裏折來折去地玩。晚江慢慢喝着燙嘴的豆漿,不時從遠處收回目光,看他一眼。九華比六年前壯實多了,那種苦力形的身板。他很像他爸,卻還不如他爸俊氣。她一再納悶,仁仁跟九華怎麼可能是兄妹。
六年前,瀚夫瑞和晚江把九華從機場接回來,路易正張羅着挪傢俱,爲九華搭牀鋪。他以那永遠的熱情有餘、誠懇不足的笑容向九華伸出手:“welle。howareyou?”
九華信中說他一直在唸英文補習班,此刻嘴裏卻沒一個英文字兒。
瀚夫瑞見兩個將要做兄弟的陌生人開頭就冷了場,便慈父般的低聲對九華說:“別人說‘howareyou’時候,你該說:‘fe,howareyou?’或者:‘verywell.thankyou.’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