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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華一聲不吱,趕緊把盤子塞給晚江。
瀚夫瑞看着九華,嫌惡出來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無望的人:既笨又自尊。
整個餐桌只有蘇在自斟自飲,悶喫悶喝。她很少參加這個家庭的晚餐,但剩在冰箱裏的菜從來剩不住,夜裏就給她端到地下室下酒去了。人們大致知道她是個文文靜靜的酒徒,只是酗酒風度良好,酒後也不招誰不惹誰。她本來就是個省事的人,酗酒只讓她更加省事。幾杯酒下去,她自己的空間便在這一桌人中建築起來,無形卻堅固的隔離把她囿於其內,瀚夫瑞和九華的衝突,以及全桌人的不安都毫不打攪她。她在自己的空間裏喫得很好,也喝得很好。眼圈和鼻頭通紅通紅,卻有個自得其樂的淺笑,始終掛在臉上。
“怎麼了,九華?”瀚夫瑞心想,跟一隻狗口乾舌燥說那麼多話,它也不會這樣無動於衷。
晚江注意到九華一點兒菜都沒喫。傳到他手裏的盤子,他接過便往下傳,像是義務勞動,在建築工地上傳磚頭。她趕緊舀一勺板栗燒小母雞:“小時候你最愛喫這個。”
九華皺起眉,迅速搖搖頭。
瀚夫瑞看一眼晚江。他的意思似乎是:你有把握他是你兒子?不會是從機場誤接一個人回來吧?難道這個來路不清的半大小子從此就混進我家裏,從此跟我作對?你看他的樣子──眉毛垮着,連額前的頭髮都跟着垮下來;他怎麼會有這樣一頭不馴順的頭髮?這樣厚,夠三個腦袋去分攤。
其間是路易挨個跟每個人開扯:說晚江燒的菜可以編一本著名菜譜。又跟仁仁逗兩句嘴,關於她小臂上的僞仿刺青。他說僞仿文身真好;假如你三天後變了心,去暗戀另一個男同學,再仿一個罷了,不必給皮肉另一翻苦頭喫。路易就這點好,總是爲人們打圓場,討了無趣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