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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仁儘量念出瀚夫瑞的調子:“abeast,noore.”
瀚夫瑞玩味一會兒,還是不滿足,要仁仁再來一遍。很快仁仁就唸了六七遍。瀚夫瑞不斷地說,好多了,還差一點點就完美了。仁仁孜孜不倦地再念一遍。瀚夫瑞對三個老校友說,她小的時候,每回想喫巧克力,就對他大聲背誦一段;小時候仁仁背得下來幾十段莎士比亞。老校友們一次一次把刮目相看的臉轉向仁仁。瀚夫瑞說仁仁六歲的時候,一背《哈姆雷特》就會皺起小眉毛,揚起小臉,背起兩隻小手。他喝得稍微多了一點,嗓門大很多,一滴油落在禮服前襟上。
“仁仁。來一遍。”瀚夫瑞說,“站起來呀!”
女孩看着老繼父,嘴微微張開,表情中的那句話很清楚:虧你想得出來。
“來呀。”瀚夫瑞催促道。
仁仁近一步瞪着老繼父:你喫錯藥啦?她臉上含一個噁心的微笑。老年人看慣了年輕人的這副嫌惡表情,一點也不覺得冒犯。三個老校友認爲仁仁這時刻的樣子很逗樂,讓他們對瀚夫瑞油然生出一股羨慕:一個人有了如此年幼的女兒,就能沾些光自己也年輕年輕。
瀚夫瑞說:“仁仁你還記得小時候吧?是不是這樣揹着兩隻手說:abeast,noore。”他轉向路易:“仁仁小時候是這樣吧?”
路易笑一下,不置可否。對他來說,仁仁從今年夏天才開始存在,準確地說,仁仁的存在起始於一小時前,從她躺在樓梯扶手上喫草莓的那一刻。
“你看,路易都記得。”瀚夫瑞對仁仁說。他把一塊烤肉從骨頭上剔下來,放到仁仁盤裏。女孩真成六歲幼童了,乖乖地接受照顧。“晚江啊,肉夠了,你來喫吧。”瀚夫瑞是個幸運的人,有年輕的妻子,年幼的女兒,怎樣也不該把他和葬禮上悼念的亡者扯到一塊去吧。他站起身,腳步有些蹦跳,骨頭也輕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