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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熟極了的聲音說。但我絞盡腦汁也想不起這是誰的聲音。
“大家別喊了!”熟悉的聲音又說,“你們想想,她要聽得見咱們喊,會不答應嗎?”
我又張大嘴,丹田微微發顫,但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我急得要發瘋了。可越急越找不到發音要領。就象蔡玲那種奇怪的病,小便憋得越厲害越尿不出。
他們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停下來。其實他們再往前一點,就有可能發現我。但他們灰心了,提前爲我哀悼起來。沒人再吭氣。
我突然冒出了個怪念頭:是不是我已經算死了?死搞不好就是這種狀態吧,它使你照樣感覺着人間的一切,卻無法做出反應。其實誰能搞清楚死人有沒有想法,思維是否與肉體同時停止活動,靈魂何時脫離軀殼,出竅的靈魂又以什麼形式存在,等等等等。真的,說不定我已經死過了,活着的是靈魂。
這樣一想,我更希望他們把我找到,由別人鑑定一下:我是否活着。我不相信自己的鑑定,好比我不敢自己下結論說自己是個絕對的好人一樣。
我做過無數好事,但我不一定是個好人;我還在轉各種念頭,但我不一定還活着,兩者是同樣道理。
蔡玲一邊哭一邊用手在石堆裏刨。在那兒是挖不出什麼名堂的,假如你再前進幾步,就會刨出我的一堆頭髮。
我的頭髮又黑又密。有次洗完頭,我站在院子裏曬太陽,徐北方偷偷把我畫下來,還給畫取名叫“穿黑蓑衣的姑娘”。他準備拿這張畫去投稿,結果被孫煤撕了。其實畫的是背影,不知她憑什麼咬定是我。我早上說過,孫煤的感覺很神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