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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你一參軍就剩下我和張萍兩個知青了。
我心想我不走也只剩你兩人。隊長、書記請喫豬頭肉喝二鍋頭的時候他們那炕桌上從來就剩你兩人。
挑兩個半桶的泥漿回到窯洞,碰上上工的人都跟我說當兵好啊,一當就當毛料子兵。
就這麼簡單?把《紅旗雜誌》的封皮兒套在我存的那些電影雜誌外面,我讀的就是《紅旗雜誌》;把“毛選”的封皮套在 《悲慘世界》外面, 《悲慘世界》就是“毛選”。毛料子軍裝一下就把我套成一個高人一等、讓人羨慕的毛料子特種兵。不好下臺了。明天脫下這身軍裝,謊言是不能脫掉的。
我得走。讓他們看着我穿着毛料軍裝從這村裏永遠走掉。
我得回北京。讓謊言收場。
一九七零年四月二日
收拾行李。真像是壯士一去不復返。全村的人都上我這兒來拾破爛,邊拾邊說當兵多帶勁兒。
東西全給他們拾去,只剩書和雜誌。我可不想這幫人拿 《悲慘世界》去上茅房、糊窗戶、剪鞋樣;我可不想那張褪色的白蛇劇照給他們貼到土牆上叫它“妖精”。我得把它們帶走。從十二歲起,我走到哪兒就把白蛇帶到哪兒。
火車開到定襄上來許多人。我堅絕不睜眼,讓鄉親們認爲我睡死過去了。還是有人踢我說,大兄弟你看這位大嫂撅着八月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