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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
“你不應該讓他進來!”
“那是你們倆的私事,我們怎麼好乾涉?”
“他媽的他有什麼權利拆我的信?!”
“對呀。”
我注意到帕切克用的是那個男性的“他”。出門後我問:“他是誰?”
“他是狗孃養的。”帕切克說。
放暑假前夕,學校出現了一種綠色廣告。開始人們不理會,漸漸它貼得洗手間也是了。是個讀書會廣告。許多作家寫一輩子,從來得不到出版機會,就在這類讀書會上讀自己的作品讀一輩子。根本沒有多少人認真去聽,連他們相互間也不聽。但讀書會仍存在下去,作家總需要一個地方,讓他們的作品問世,哪怕是問世於一片虛無。綠廣告印刷得很糙,一般電子計算機裏印的,貼成這樣翻天覆地,仍是引不起注視。假期要開始,學生們只認得招聘廣告、房屋轉租、機票轉讓廣告。有天我等着打公用電話,聽等在隔壁電話旁的兩個女生挖苦綠色廣告:這玩意兒也會減價!一般聽衆五塊一張票,作家的朋友三塊;做了作家的朋友就更便宜了!
瞥一眼,卻瞥見帕切克這名字。
帕切克穿一身黑,白髮被梳過、膠過。黑與白之間那張年輕的臉沒多少生氣,卻有一抹高貴。我入場時,他就這樣站在小舞臺的燈光中,向四周環視致意。然後是老長一個靜止。他捧着自己的作品,像站着死了。這是一個神聖的形象,我對自己說。漸漸地,人們意識到什麼事發生了:一個聲音。他蟲鳴一樣的朗讀透過麥克風變得遙遠、陌生,不再有物質屬性。它成了感覺本身。我有個錯覺,這聲音只被我一人聽到,被我感覺到;其他人,不去感覺,它便是聽不到的。帕切克,帕切克。我一時想不起那個站在臺上的形影就是帕切克。帕切克是種知覺的波長,通過你知覺的頻道播送給了你。他的夢、呼吸、心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