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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帕切克的作品相比,我曾經出版的那三部東西叫什麼!但我比他走運,幾乎所有搞文學的人都會比他走運。因爲沒人像他那樣拿文學當真,人們搞文學是爲了開心,生命是爲了開心。
帕切克的生命顯然不是件開心的事。他合上稿子,悲傷地向聽衆笑了。人們早忘了他讀了什麼。給他鼓掌:謝謝上帝,總算完了。下臺後,他看見我,意外地傻了。我們走到一起,我的手握在他陰涼的手心裏。唯一的一次,他吻了我。他的嘴脣也是涼的,有一絲煙味,只有這煙味給了我雄性的提示。
“帕切克,我很喜歡你的作品……”
他垂下眼睛,在靦腆中幸福了半晌。然後他說:“我也喜歡。”
“那些感覺真是棒極了……”
“對,它們棒極了。”他說。
他明白我是有趣味欣賞他作品的;我明白他了解我的趣味。我想,這真好啊,就讓我窮困、不幸吧,只要帕切克與我同在,讓一堆豐富的感覺把痛苦變成享受。還爲找不着薪水好些的工作煩嗎?不了。帕切克沒有一份好薪水,不照樣感覺到他那高於一般生命的享受?我想把這些話告訴帕切克。像是一下子,我爲自己苦不堪言的生活找到了出路。
一個人走到我們面前。帕切克迅速放開我的手,聽衆席昏暗,我看不清來者的模樣。只知道他是個大個頭男人,長髮在腦後紮成個馬尾。還感覺到,他不和善。
“你要幹什麼?”帕切克說。他已站起來。
那人異樣地看看我,異樣的一股怨憤被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