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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南絲,怎麼不想想?他坑了你一生,你坑他一回,還不夠意思?”一個戴三克拉鑽戒的老女人說。
“太夠意思了——女兒養這麼大,沒要他一分錢!”南絲每說到這句話,人都高了一截。“現在冒出他這麼個想當爸的來了!”
“要我是你啊南絲,就告訴他,女兒沒你份,是我偷漢子生的!”翠鐲女人說。
“其實啊,也不必去和那個老闆通風,”一個細皮白肉的男人說,“老闆自己要不了多久就看出博士後是什麼貨色。這種人我五分鐘就看透了!”
羅生說:“我只要三分鐘。”
麻將桌“嘩啦”一聲。南絲一看,有人把深綠桌氈毯掀起來了,一桌象牙質麻將牌全朝着戴翠鐲和戴鑽戒的女人潑去。麻將牌泥石流爆發一樣,砸在人臉上、頭上、大笑未及收攏的前門齒上。羅生首先認出亡命徒是璐。“這丫頭怎麼這麼搗蛋!”南絲兩手都中了彈,銀器傾翻,咖啡和奶油交融一體,立即被銀色地毯飲進。戴翠鐲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格格直樂,“璐,你媽沒輸錢!”璐兩手抓起桌上殘餘的麻將,抓得那麼滿,麻將從她指丫縫毗裂出來。她臉孔一點也不狠,比平時更沒勁的樣子。她把兩大把上好象牙質地的長方形飛彈照準翠鐲女人的鼻樑投去。
“撒的什麼野!”羅生叫出一條陌生的嗓門來。南絲從未聽過的一條嗓門。她顧不上去看人的傷勢怎樣,或是羅生的面子給傷得怎樣。她的眼睛完全給女兒吸引住了。璐的眼睛黑白反差極大,她卻一向認爲璐有着與她一模一樣的棕色眼睛。博士後的悲哀目光從璐面孔上直射出來。
南絲把璐塞入車內,拿安全帶綁了她,自己小跑着繞到另一邊,剛開車,璐已鬆了綁,跑到車後排座上。南絲吼了幾聲“給我坐回來!”卻像在與自己抬扛,半點結果也沒有。璐兩隻瘦瘦的腳丫鷹似的抓住座位邊沿,奇長的腿與上身不合比例地打個對摺。兩條臂膀抱腿,頭抵在膝上,一付蹲監的樣子。她梳理光潔的一根馬尾辮被南絲適才揪散,一縷頭髮不知怎麼到了她嘴裏。璐的樣子可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