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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料到她有這本事。她蛇似的在我懷裏扭啊扭,突然扭頭咬我一口,咬在我肩上,使我不得已鬆開揪她頭髮的手。然後我們無分勝負地雙雙上了岸。河在前方發出奇特而恐怖的聲響,像有成千上萬的人在那下面歇斯底里地大笑。這兒離我放船下水的地方已很遠,草地變得陰森起來。河在一眨眼間把我送到這裏,流速可想而知。我想起從上船時就無法自持。
有種莫名其妙的後怕使我軟了,全身沒一點勁,隨她拖。我看見她又黑又小,拼死拼活地搬弄我這條讓水泡肥的大死魚。這河裏有種肉乎乎的魚“水菩薩”,一經打撈上來,魚頭就奇怪地變成一張老頭臉,又陰險又悲哀。跟我此時的樣子極像。她跑到遠處拾來幹牛糞,有的牛糞表面已幹得出現密密麻麻蜂窩樣的孔。然後她就跪在那裏“嚓嚓”地用火鐮打火。真可笑,這隻比鑽木取火先進一步。我躺在這裏突發奇想:順着這條倒淌河走,一直走,就能走到遠古。愛因斯坦幾乎要否定時間的不可逆性。我想,這條河流倒着流,其中必有它的奧祕。想象一下吧,整個歷史就是這條河,它在某個地方不爲人知地來了個徹底的轉折,好比一條繩帶的一頭向另一頭對摺過去,於是現代與原始便相逢了。將看見的,便是化石和累累白骨的復活。
火點着時,天已全黑了。我懶得去看她怎樣費力地將火種培植壯大。火投在我和她的臉上,使其變形,變幻出野性和怪誕的影子。我們一聲不響,完全是一對人類最純粹的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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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站起來,阿爾也跟着站起。除了獐子,草地上找不出比她更敏捷的東西,她敢打賭。她知道事情沒完,水裏那場惡鬥還沒有結束。上啊上啊,她拿出架式,身體略弓着,鼓滿力。這樣又瘦又高的對手打起來最方便,只要攻他下三路,只需猛一撞,他就得倒。阿尕想着,忽然格格地笑起來。草地上的人,摔摔跤、打打架是很快活的事。
他沒上來,大惑不解地看她笑。一邊脫下衣服、褲子,舉到火上烘。她看他是副好架子,就是太瘦,這裏那裏都看得見漂亮的骨骼在一層薄皮下清清楚楚地動。不過幾年以後,她使他壯起來。是她喂肥了他,使他有一身猛勁,用來摧殘她。
“你爲什麼用石頭砸我?”他問道。
她笑得輕了,說:“石頭?”她對他的話多半靠猜。誰知道呢,恐怕聽懂他的話靠的並不是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