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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濤的聲音在趙玉墨聽來好美。她忘了問他的家鄉在哪裏。也許少年從戎的少校四海爲家,口音也五味雜陳。她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拉走了,前天晚上還沒想到他和她會這樣分手。前天晚上他告訴她,他本該早就離開教堂了,之所以推延行程,是因爲他一直在偷偷尋找自己的武器。他還說,帶慣手槍的男人就像戴慣首飾的女人一樣,沒有它,覺得底氣不足。說着,他向她使個眼色,她明白,他約她出去。
他們先後從地下倉庫裏上到地面。真的像一場祕密幽會,眉梢眼角都含意。兩人沿着垮塌的樓梯,向垮塌的鐘樓攀登。她記得他在黑暗裏向她伸出手,怕她跌倒,同時還說了一句:“就把它當古代廢墟探險。”
鐘樓上風都不一樣,更冷一些,但似乎是自由的風。因爲坍塌造成的空間十分不規則,人得把身體塑成不規則的形狀,在裏面穿行,站或坐。戴濤拿出一副袖珍望遠鏡,自己先四周看了一會,把它遞給她,月光裏能看到隱約的街道,街道伸出枝蔓般的小巷,再連着葉片般的房宅。只是房宅此刻看起來全是焦黑的。僅僅因爲不斷在某處響起槍聲,才讓人意識到這不是一座千百年前就絕了人跡的荒城,還有生命在供槍彈獵殺。
“你們的家應該在那個方向。”戴少校誤以爲她拿着望遠鏡看了那麼久,爲的是尋找秦淮河。
“我不是在找它,”她淒涼地笑笑,“再說那又不是我的家。”
戴少校不語了,意識到她的淒涼是他引出的。
兩個沉默一會,戴濤問她在想什麼。她在想,該不該問他,家在哪裏,有太太嗎?孩子多大?但她意識到這是打算長期相處的人展開的提問。假如他問她這類話,她都懶得回答。
所以她說:“我在想啊……想香菸。”
戴濤微微一笑,說:“正好,我也在想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