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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安德烈聲調裏聽見的全是誠意。
而里昂卻聽出了施捨。他臉上有了層冷酷的笑意。
我說:里昂可能剛剛回來。他從夜裏工作到早晨。
里昂從我話中聽出的卻是急切的表白:這個藝術癟三跟我沒什麼關係:他活在夜裏,我活在白天。
里昂說:知道哪一家的早午自助餐最棒嗎?
安德烈說他知道林肯大街上有幾家不錯的。
里昂說:那些沒什麼意思,雅皮的地方。
安德烈在里昂的話裏聽出了進攻。他心裏一陣好笑:你這樣自以爲是的人活得連基本體面都不要,可以靠失業金、救濟金去餬口,對辛勤納稅,將收入的百分之四十變成稅務交給政府,再由政府變成你的失業金或救濟金——對這樣一批對社會負着重責的人,你的優越感是從哪裏來的?!你認爲你那些晦澀不堪的東西就是真正的藝術?你的生活方式、情趣雅不可耐就正確?
而我在安德烈的大段潛臺詞中,只聽到他的誠意:他的確想款待一下里昂。他說:好吧,你帶我們去一家不“雅皮”的餐館。
里昂當然不會去的。他覺得安德烈把零錢扔給街頭乞丐也是以同樣誠懇的態度。安德烈每星期日下午到一家殘廢人的福利工廠去義務勞動,給殘廢人生產的罐頭寫西班牙文、法文、荷蘭文的產品介紹,這事里昂一聽準會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