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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荃怔怔地望着她,沒有感覺;或者是心裏太亂,分辨不出是什麼感覺。「我現在走不開,」他機械地向電話裏說:「一會兒見。」他掛上了電話,立刻回到自己的角落裏去。
戈珊仍舊把電話線繞着玩,她在和隔壁一張桌子上的人談論着買團體票看電影的事。
星期日的上午,百貨公司前面照例擠着許多無處可去的人,小職員,拖兒帶女的黃臉婦人,全家都穿著灰撲撲的藍布解放裝,站在櫥窗面前看着裏面的活動廣告作爲消遣。櫥窗里正中陳列着斯大林毛澤東的照片,後面一隻銀色紙紮大輪盤徐徐轉動,輪盤上綴着一隻只和平鴿。人們在娛樂方面變得非常容易滿足,現在的戲劇電影也並不比這個好看多少。大家抱着孩子站在那裏孜孜地看着。大些的孩子們坐在街沿上的鐵闌干上,無聊的踢着闌干。
劉荃和黃絹在人叢中緩緩地走着。看到櫥窗裏的和平鴿,黃絹說:「近來和平的空氣很濃厚。」
她曾經聽見人背地裏在說,援朝的戰事不利,所以現在發動了浩大的和平攻勢,急於要議和。「也許真的會停戰了,」她說。
劉荃卻笑着向四面看了一看,然後低聲說:「列寧說的:『共產黨人的和平,不是和平主義的和平──是徹底消滅敵人的和平。』」
「這是列寧說的還是你說的?」黃絹有點慌張地帶着笑輕聲說。
「真的。在『列寧全集』上,不信我可以翻給你看。」
黃絹沉默了。她到上海來以後,這是第二次見到他,她覺得他的神情有點異樣。他用諷刺的口吻談到他的工作,也談到一般的情形。不管旁邊有人沒有人,她不鼓勵他說那樣的話。
劉荃自己也知道他話說得太多。這也是一種逃避,很奇異地,他幾乎用這些辛辣的言語來擋掉她的手臂,他不要和她接近。他自己有一種不潔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