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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常地寫信給他的妻子和朋友,走三十里路到鎮上去寄信,寄了信,就在一個飯館子裏午飯——飯或是面,加上冬筍肉絲,豆腐衣炒青菜,煎雞蛋之類。每隔七八天,總來這麼一次遠足旅行。他盼望這旅行的心,越來越迫切了。
然後有一天,王同志來看他,問他可有什麼信要寄。王同志要到鎮上開會,可以替他代寄。
顧岡發現他自己竟憤怒得渾身顫抖起來。隔這麼些天喫這麼一頓飽飯,都不許他喫嗎?然而,他極力抑制住了自己。當然,他每次到鎮上去,很可能有人尾隨着他,刺探他的行動。但是他自己掏腰包喫一頓較好的午餐,大概王同志是不會反對的。因此而對他感到鄙夷,那又是一回事。
“我沒有信要寄”他微笑着說。他昨天晚上寫的那一封,幸而有一本書壓在上面,因爲封不牢。自然膠水“面向大衆”,跌了價之後,就不粘了。
這樣瞪着眼說謊,真是太危險的事。如果王同志剛巧拿起這本書翻翻,看見底下壓的這封信,他一定當是信裏有點什麼祕密。不然爲什麼不敢給別人去寄呢?
他一定得要王同志送出這間房,越快越好。
“快過年了,你一定想家吧?”王同志拍着他的肩膀,開玩笑地說。“想愛人吧?”他用着老共產區的通用的“妻”的代名詞。顧岡只是笑。“王同志,你過年不回家去看你的愛人?”
“我兩年沒回家了,”王同志笑着說。“一年忙到頭,實在走不開。”
“你爲人民服務太熱心,王同志。我看你實在是忙,從早忙到晚,讓我也沒有機會跟你學習。”
“你太客氣了。自己同志,用不着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