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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倆妯娌自己一天到晚開玩笑,她說句笑話她們就臉上很僵,彷彿她說的有點不上品。她懶得剝杏仁了,剝得指甲底下隱隱的酸脹。她故意觸犯天條,在泡杏仁的水裏洗洗手,站起來望着窗外。這房子是個走馬樓,圍着個小天井,樓窗裏望下去暗沉沉的,就光是青石板砌的地。可是剛巧被她看見一輛包車從走廊裏拉進來,停在院子裏。咦,看誰來了!剃了月亮門,青頭皮也還露出個花尖。"我當三爺還沒起來呢,這時候剛回來。"啊?你看三奶奶多賢惠,護着三爺。誰護着他?我怎麼曉得他出去了沒有,我一直跟你們在一起。好了好了,
三爺下了車走進廊上一個房門。包車座位背後插着根雞毛撣帚,染成鮮豔的粉紅與碧綠,車伕拿下來,得意揚揚撣着鋥亮的新包車,上下四隻水月電燈。三爺晚上出去喜歡從頭到腳照得清清楚楚,像堂子里人出堂差一樣。是要告訴三爺,他少奶奶多賢惠,他這樣沒良心,無日無夜往外跑,大爺還不也是這樣,可不是,我們都羨慕你呵,二嫂,
銀娣早已又別過身去向着窗外。包車伕坐在踏板上吸旱菸,拉拉白洋布襪子。這樣子像是還要出去,到帳房去這半天不出來,
她的兩個妯娌繼續談論過年做的衣服。爲什麼到帳房去這半天,她們有什麼不知道?過年誰都要用錢。
一個男僕託着一隻大木盆盛着飯菜,穿過院子送進帳房。這時候才喫飯?兩個人喫。
然後又打洗臉水來。另一個人送梳頭盒子進去。他還不如搬進去跟帳房住還省事些,
三奶奶的陪房李媽進來說:"小姐,姑爺要皮袍子。"她每次叫"小姐",就提醒銀娣她自己沒有帶陪房的女傭來。
三奶奶伸手解肋下鈕釦上系的一串鑰匙。"上來了?"在底下。叫程貴上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