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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閣說:“你說的是前街西頭的事吧?”
向文成說:“我是泛指,其中也涉及到前街西頭的事。那天我看《申報》,報上說最近南方某地發現一種怪病,有人一聽無線電,就會失去知覺昏死過去。”接着他又把這恐電症和活犄角現象對着梅閣說了一遍。
梅閣仔細聽着向文成說活犄角,不再看地圖,她揹着手把身子靠在了地圖上。她雙腮緋紅,眼睛在一頭濃重黑髮的襯托下顯得很亮。她說:“文成哥說得有道理,別人誰也找不出活犄角假死的原因。可是,你說活犄角醒過來以後爲什麼專說天上的事?說得像真經歷過一樣。”
向文成說:“就好比一個喝醉酒的人,都會雲山霧罩地說些醉話。常言說,你越說他胖,他越喘。大凡人都有這個毛病。活犄角把平常聽來的,順理成章地都變成了自己在天上經歷過的。”
梅閣說:“這就越說越明瞭。”
秀芝正爲向文成裁紙包藥,裁着紙插話說:“可苦了元慶媳婦,你說一個女人整天在家裏窩憋着,病災就多。”
三個人正在世安堂說話,素走進來。素說:“我知道你們說誰呢,說西頭的事呢。”
素和梅閣近,有梅閣的地方,也常有素。梅閣來世安堂,素也常跟着來。但她不識字,對梅閣和向文成討論的問題,常常覺得深奧得不可企及。這種時候她便眯起一雙小眼睛,靠在一個牆角里聽。素長得瓷實,眼睛也窄小。她最稀罕的不是梅閣關心的問題,而是世安堂裏那隻漆布沙發。她人小,最願意把自己一拋拋在沙發裏,故意顛顫着玩。她問向文成,那漆布下邊是什麼東西,會使得她一顛一顫的。準也是絮花吧?向文成就說:“哪有這麼有彈性的絮花。”素攥起拳頭在沙發上一陣捶打,又說:“裏邊怎麼像空的,是灌着氣吧?”向文成就說:“素呀,你也別猜了,天下的事多的是,你說火車頭有時候冒黑煙有時候冒白煙是怎麼回事?”素在沙發裏安靜下來說:“這我更不知道了,我還沒見過火車呢。”向文成說:“是啊,想弄清沙發裏的事再簡單不過;想弄清火車頭的事就不那麼容易了。來,先幫我打捋藥吧,打捋完藥,我再遞說你沙發裏的事。”
素坐沙發,梅閣也坐進來。好在梅閣是個瘦人,兩人就坐在沙發裏緊貼着。
向文成昨天剛從城裏仁和裕進了藥,一包袱藥還擺在楠木寫字檯下面,等待往藥斗子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