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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日子頗不好過。
媽媽後來告訴我說,我只住了一個月整,但我自己感覺卻住了一整年。起初幾天我完全沒有印象,後來意識清醒了,但總是睡。只記得被人問很多重複而簡單的問題,定時喫藥。病房設備老舊,很空蕩,三張病牀,每張牀邊有一個小小的木質牀頭櫃,牆邊有四把椅子,除此之外空無一物。牆是單調的藍色。我一個人躺着,整日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讓血液裏的液體發揮作用。
因爲藥片的緣故,我的狀態很不好,眼睛和頭腦都呆滯,昏昏沉沉,心跳得很慢,神智也不是特別清楚。我很想把一切理順,可是腦中總有某種阻礙的力量。過去的日子像牀底下壓着的年曆,泛黃而人影蒙塵,我去看,它們就藏起來。藥片鎖起我的回憶,也鎖起我思考的能力。
我說不好我做了哪些治療。醫生並沒有給我足夠的時間。我的問題像堰塞湖淤積在我的心裏,衝不出河道,搖搖欲墜,只好一重重爲堤壩加碼。失控的情緒像被麻醉槍昏迷的怪獸,以怪姿態趴在圍欄裏,沉寂而充滿不甘。我在它和藥的角力中精疲力竭。
只有非常偶爾的時候,藥與藥之間出現空檔,留下氣口和逃離的縫隙,我的亢奮和糟糕情緒噴薄而出,彷彿脫離父母監管的叛逆的孩子,不爆發就對不住這難得的機會。每每藥力退卻,我就覺察出比以往更強烈的躁動不安,有說話的衝動,對人滔滔不絕。大部分時候,護士會及時用新的藥片將亢奮抓回籠中,但也有個別時刻,它驅趕我奔向某個地方。
一個下午,我從住院部闖到門診樓,找到我的主治大夫。我做出完全理智冷靜的樣子,告訴主治大夫我住院以來的思考。
“大夫,最近幾天,我感覺我很清醒,頭腦很理智,所以想了不少事情……我一直想把自己弄清楚一點,弄清楚我現在的一些想法是從何而來的,現在的一些情緒和傾向是來源於什麼事情,受了什麼影響。我想讓您幫我分析一下。 ”
大夫看我的眼神隔絕而狐疑:“然後呢?”
“然後我不想喫藥了。您幫我鑑定一下行不行?”
“爲什麼不想喫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