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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琳你說的一點不錯,打官司無非出氣而已。我也毫不懷疑能打贏這場官司,無論是對那位導演還是對那位“養父”,我都將勝訴!然而勝訴了又怎樣呢?難道就能把一個僞造的毛京換成一個真實的毛京?難道就會有母女相認,共敘天倫的幸福?
不,不會有的。
既然拯救人類靈魂的藝術家在拯救人類靈魂之前要先不擇手段地講定價錢,既然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在救死扶傷時要以二十塊錢和一瓶酸奶爲前提,既然這一切現在已是那樣普遍那樣合理那樣天經地義,難道還有必要再去爭論墮落的含義嗎?如果說我的墮落是人的原罪,那麼他們的墮落,是不是人的異化?原罪是人固有的,異化卻已失去人的本義。
醫院樓前的廣場被晚霞照射着,使人驀然振奮。我不知該怎樣描述這個黃昏,金色?安詳?深沉?都是,抑或都不是?不過這確是一個令人清醒的黃昏,房屋、樹木、行人,都那麼清晰明瞭,似乎一天嘈雜,此時才漸入清靜。也像人的生命,一生搏鬥,如潮頭拍岸,不能自已,暮年時才把一切看清。
晚風徐來,已有秋意,告訴人暑期將盡,山裏學校的老鍾又該鳴響了。我把肖琳給我的律師的地址慢慢展開,一點點耐心地撕碎,向微涼的秋風撒去,紙的殘片在夕陽下飄飄揚揚,就像祭奠亡靈時撒向空中的金箔,輝煌無比。我覺得這片金箔忽然把我和過去,和過去的親人毛京,拉得很近,很近,很近,不由雙眼溼潤。
曾經有一片黃昏屬於我嗎,曾經有一次約會屬於我嗎,曾經有一個親吻屬於我嗎,曾經有一句誓言屬於我嗎?
都沒有了,似乎只留下養育了毛京也養育了我的毛家集。永遠屬於我的,只有這片多雨的山區。我確信毛京的亡靈,也將飄向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