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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很多天,肖童都賴在牀上昏昏沉沉,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地處在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中,但夜裏又頑固地失眠。他面色蒼白、動作遲緩,對包括喫飯在內的每天必須的生存活動都變得無所謂,連春節那天他都沒有下樓和他們一起喫飯,只是到了半夜才爬起來喫了一些冰冷的殘湯剩菜。但是他對毒品的依賴,則無論是精神上還是數量上都表現出越來越明目張膽的貪婪。
他和歐陽蘭蘭照例爭爭吵吵,比過去更加易怒易躁,爭吵時一句也不相讓。除非在那小金盒裏爲數不多的煙吸完了,他纏着歐陽蘭蘭要煙的時候,纔會做出一副萬般溫存、低聲下氣的嘴臉。歐陽蘭蘭每一次給他一根,多了不給。那一根根混合着海洛因的粗大的紙菸,就成了歐陽蘭蘭不戰而勝的武器,成了調整雙方關係的一個法寶。
這一天上午,歐陽蘭蘭把他從被窩裏拉起來,讓他馬上起牀。她在他耳邊大聲說:“我們要出發了,到拉薩去!”
肖童毫無興趣地翻個身又躺下,嘟噥着說:“我不去,我要睡覺。”他自然沒忘了說,“你把煙給我留下,你們去多久?”
歐陽蘭蘭手忙腳亂地收拾着東西,把一切擺在外面的用品,包括她在這裏集市上買來的玩意兒,一古腦地塞進包裏。她說:“你要不起你就一個人留在這裏吧,你就死在這裏吧。我們要走了,要離開西藏了。”
肖童像彈簧一樣坐起身子,似乎一下子恢復了以往敏捷的反應。他的聲音顫抖着問:“咱們要走嗎?”
歐陽蘭蘭直起腰,喝問:“你到底起不起?”
肖童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生怕自己被丟下似的忙亂地收拾着東西。他的腦海裏剎那間閃現的,不是拉薩而是北京,但稍縱即逝。在那一秒鐘內他幾乎感覺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了。
他們下了樓,歐陽蘭蘭果然沒有虛言,歐陽天和老黃、建軍他們都行裝齊備地在院子裏和鍾老闆的老婆孩子告別。鍾老闆本人則把那輛越野吉普車擦得鋥亮,並且跳上車把引擎發動起來。那一下一下像脈衝一樣轟鳴的油門聲,穿過高高的石牆,幾乎響徹整個兒荒原。
歐陽蘭蘭被優待地安排坐在車子前邊,肖童和其餘三人一起擠在後座上,離開了村子。他們沿着一個多月前來到這裏時早已被風捲走的輪跡,穿過了乾枯的河流和狂風大作的山口,進入了一片荒無人跡的不毛之地。車行很久纔會偶爾看到遠處一個黑色的牛毛帳篷和一片土林地貌的遺址廢墟。沒有牛羊,也沒有一個人,以及一棵植物,汽車把荒原的蒼涼和悲壯,漸次拋向身後。肖童在後座上和他們擠着,顛簸一路,他和歐陽蘭蘭幾次停車嘔吐。歐陽蘭蘭吐的是早上喫的飯,他肚子空空吐的是胃裏的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