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巖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省廳的同志遲疑了一下,還是幫她聯繫了醫院的工作人員。帶她去了太平間。太平間裏空空的,只躺着他一個人。省廳的同志擔心她是女同志,見了死人會害怕,因此主動幫她把蓋在肖童身上的白布掀開,讓她看了一下臉馬上又蓋上。而她卻說:“麻煩你們,在外邊等一下好嗎,我想單獨陪他坐一會兒。”
省廳的同志和醫院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好半天才用一種理解的表情,對她的膽大無畏和與死者深厚的同志感情給予了敬佩,默默地退到門外去了。她坐在肖童的身邊,自己輕輕地把白布拉開。肖童的臉上安詳而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痛苦和恐怖。這使她回憶起天橋樓梯上槍響前的瞬間,肖童也是這樣坦然。他面對那歇斯底里的槍口,還向歐陽蘭蘭平靜地說了句什麼。他說了句什麼?是說他的孩子嗎?也許他沒有想到自己會死,也許他想到了卻迎着死而去。這個場面逼使慶春想到了昨晚,在白天鵝賓館的客房裏,他最後一次抱她時已經說了絕望的話。他說他知道和她已經沒有了緣分。她不敢再想他是不是因此才視死如歸!
此時,肖童栩栩如生的面容竟給了她一個幻想。她讓自己感覺他沒有死,只是他太累了睡得很深。他在白布下的身體是赤裸的。她沒有去看他胸前的傷口,她怕血腥破壞了他的寧靜和純潔。她拿起他的一隻手,捧在自己的掌心裏。他的手有些冷,但還是柔軟的。她輕輕撫摸着那隻手,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她的淚打溼了他的手,她用自己的嘴脣又替他擦拭乾淨。在這個天地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互相擁有着彼此,這一刻竟是如此的纏綿和美麗。
省廳的同志又進來了,有的人眼圈有點紅。他們和肖童素不相識,並非爲他而悲痛。他們是爲她,她和肖童告別的情形令人動容。他們默哀了一會兒,扶起她,把她扶到外面。他們看到了她滿目的淚水。他們勸她,她說不用擔心我沒什麼。
她要求省廳的同志幫她找到醫院的一位負責人,向他表示肖童可以向他們捐獻一對角膜。那位負責人負責地問,請問你是他什麼人,你能不能代表他呀?她說我是他的未婚妻,他生前有這個願望。負責人似乎覺得未婚妻有些不夠法定,又問,死者還有別的親人嗎?慶春說,他父母都在國外,我是他在國內唯一的親人。省廳的同志也義務地爲她作證,於是那負責人握了她的手,說,我代表醫院感謝你,也感謝死者。
她替肖童填了表,簽了字。又看着一羣白衣天使把肖童擡出太平間,推進手術室。她在手術室外一直想着肖童的那雙漂亮的眼睛。她確信那眼睛已經永恆地留在了自己的心裏。
中午,處長和李春強、杜長髮他們都回到了廣州,臉上掛着凱旋的笑容。午飯後他們就和省廳、市局和武警部隊的負責人一起開會,歸納此次破案的情況和戰果,以便聯合上報省委和公安部,並對新聞界發佈消息。海上的圍捕由於情報準確,又有壓倒優勢的兵力,所以幾乎不戰而勝。一舉抓獲境內外販毒分子六人,繳獲冰毒十七公斤,毒資港幣六百餘萬元,運毒船艇兩艘和武器若干。火車站這邊的行動雖然事發突然,但各方面出擊果斷,依然取得成功,擊斃毒販一人,擊傷並擒獲兩人。整個兒6·16案的主犯至此無一漏網。領導們神情滿意而又興奮地提前議論起該給哪些同志哪些單位記什麼功授什麼獎來了,因爲這一仗不僅戰果輝煌而且打得真叫漂亮,如果不是特情人員肖童不幸身亡,這案子破得就更是百分之一百的圓滿了。
說到肖童大家感嘆了幾句。談到他的後事,李春強說,肖童雖然也是個吸毒人員,但在這個案子上是立了大功的,我認爲也應該給他評功擺好,追記個幾等功什麼的。一說肖童處長自然把目光投向慶春。慶春從開會到現在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她從隨身的皮包裏取出一沓錢來,是一沓數目不小的美元。大家的目光都驚訝着,聽見慶春的聲音抖得厲害,她說,這是一萬美元,可能是歐陽天放在他身上的毒資,他臨犧牲以前託我上交給組織。他死得很英勇,很壯烈,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革命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