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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懷六甲,但在婆家每天的家務活兒,她還是搶着去做。有些小時候在自己家從來不做的活兒現在都得搶着做。婆婆的衣服丈夫的衣服她都洗。婆婆但凡抱怨兒子,她必是先站在婆婆的立場上聲討丈夫,等婆婆氣消了再委婉地維護鐵軍幾句。凡是看不慣婆婆的地方,只在自己心裏消化,從不掛在臉上嘴上,更不在丈夫面前嚼舌。有句話她媽媽跟她說過不止一次:好媳婦兩頭瞞,壞媳婦兩頭傳。是非都是越傳越多的。她媽媽還跟她提醒過:千萬別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處,說別人的壞處對你自己絕沒任何好處!這些話她還真記住了。
除了多幹活少是非之外,一般家庭裏最容易發生糾紛的是什麼呢?是錢。經濟上的事兒處理不好最麻煩。所謂家家都有難唸的經,在安心看來,難的主要是經濟利益的問題。她是一個工資不高的見習警官,大學剛畢業又沒有積蓄,在婆家生活主要花婆婆的家底和丈夫的工資。婆婆一家也都是掙工資的,生活並不寬裕。婆婆在婦聯,鐵軍在市委宣傳部,基本上都是清水衙門。鐵軍去南德當記者這半年,也沒撈到太多的外快,有償新聞現在也不比以前來得公開了。所以,安心在婆婆家儘量節儉,自己不花錢,也不管錢。她爸爸媽媽到廣屏來看過她一次,給親家母帶來好多清綿的土產山貨。清綿是出中草藥的地方,有“一屁股坐得着三棵藥”之說,安心的爸爸又是辦藥材作坊的,所以給親家帶了些名貴的鹿茸片和一些中成藥,都是雲南的名優,什麼人蔘再造丸、珍珠抱龍丸之類。不過這都不是安心爸爸那個作坊的出品,而是在國營藥店另買的禮品盒,不然拿不出手的。他們走的時候,又給安心塞了五千塊錢,他們一走安心全交給婆婆了。這也是她媽讓她交的。她媽不是怕親家挑理,主要是想讓安心在人家做媳婦別太受氣。五千塊錢對安心家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幾乎用去了他們那時能拿出來的全部現錢。安心那時候纔剛剛知道,她爸爸的那家名爲中藥加工廠的作坊早就賠了本,關門歇業已有半年多了,還纏上了一身說不清道不白的三角債羅圈債。二手商還不上他們的錢,他們也還不上藥農的錢,和債權人債務人整天的打架,就差打官司了。她媽媽對安心說:你爸不懂做生意,這個下場也是意料之中的。這事我會幫你爸處理好,你就別操心着急了,也別跟鐵軍和你婆婆他們說。
安心當然不會說了,雲南人最要面子,連她媽媽這樣通達的人也不能例外。
其實,安心的爸爸媽媽不來送禮送錢,安心在婆家也不會被虧待,一來她早已深得婆婆的喜愛,二來她懷的又不是別人,是張家一脈單傳的後代。年紀大的人,包括鐵軍媽媽這種當了多年共產黨幹部的人,骨血繼承傳宗接代的觀念實際上還是很深的。嘴上都不說,骨子裏其實有。
謝天謝地,在火把節快要到來的時候,安心如願生下了她的孩子。孩子很健康,大人也平安,連生產過程都比一般人來得更加順利。
是個男孩兒。他們原先起好的那一大堆名字全部作廢,最後是由鐵軍的媽媽專門請那位曾經給安心鐵軍做過證婚人的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給起了名字,名叫張繼志。這名字乍聽上去太通俗了一點,但對鐵軍的孩子來說,卻另有一番意義。
因爲鐵軍的父親名叫張志,那位人大副主任說:張志同志革命一生,高風亮節,爲人師表,他的子孫應該像他那樣生活和工作,做他那樣的硬漢子!鐵軍的母親幾乎熱淚盈眶,她很久沒有聽到別人,特別是高層的領導同志,提及和評價她的亡夫了,因此感情有些激動,思緒萬千,感慨萬千。好,就叫張繼志,既是繼承張志的骨血,又是繼承他的遺志,這個名字老領導起得太有水平了。
孩子在醫院觀察了四天,一切好得不能再好。第四天下午,鐵軍弄了個車,接母子回家。安心坐月子坐得極其享福,甚至可以對婆婆主動吆來喝去。是婆婆要她吆來喝去的。她一要幹什麼婆婆就跑過來嚷着說你別動你別動,你要什麼我去拿。一個月後安心照鏡子,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自己這張小臉也能胖成像鄰家大嫂那樣透亮滾圓。
滿月那天他們本來想出去找個酒樓辦一桌席的,但從經濟上盤算再三還是算了。安心說服了要面子的婆婆,把這桌席擺在了家裏。在家裏請的人範圍可以小一點,精一點。一來安心覺得沒必要那麼鋪張,家裏本來就不那麼富裕,不富裕就犯不上硬撐着面子擺闊氣。二來她現在這張胖臉,也不想到大庭廣衆之下去展覽。她想,無論如何得抓緊減肥,以後婆婆再逼着她喫那些雞湯魚湯下奶的湯她堅決不能再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