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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播放中的 MV,突然就被老七拿起吧檯上的遙控器給關掉了影像。
酒吧生意有個人人皆知的忌諱,絕不可以在店裏唱蔡琴的那首《最後一夜》。就連湯哥過世前想唱,老七都沒讓他破這個例。
什麼最後不最後的?別觸我黴頭。老七說。
不是我的最後,難道以後還有機會唱?湯哥還想耍賴。
怎麼沒機會?你不是還要在紅樓租場,開你的退休演唱會?
其實那時候就知道了,不是退休,是告別。
梅豔芳癌症末期在紅磡開了演唱會,甚至穿起白紗婚禮服,一償終生未嫁之憾。湯哥說,他也要最後來一場那樣的演唱會,讓老朋友永遠別忘了他。
老七一直相信,是這個心願讓湯哥撐到了最後。怎料,他的病情突然惡化的速度讓人措手不及。零零落落十來個老客人臨時接到通知,還真的到場送了這一程,就在“美樂地”這破店裏。
沒有現場樂團,依然是卡拉 OK 伴唱。當天設備不足,只有架了一臺 V8 做了錄像,音質畫面都不佳,光盤片丟在那裏一直沒勇氣放出來重看。早先竟然沒有想到,要在湯哥身體還行的時候,把他的歌聲做成一份可以保留的紀念。這一年多來,一個人住着原本兩人的公寓,老七仍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多出來的房間,廚房現在也幾乎成了蟑螂的運動場。對於一直習慣的是單身小套房、外賣,以及免洗餐具的老七來說,這一切他還無法立刻理出個頭緒。老七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好像他的生命裏有什麼東西,在湯哥去世後,也同樣永遠失去了。
忘不了的是那一晚,湯哥摘了假睫毛,取下假髮,一襲雪白西服,終於以男裝現身。化療禿還沒復元,人真的是瘦脫了形,看上去像是哪個頑劣的惡童,把一個微笑的肯尼娃娃惡整過了一番,拔光了它的頭髮,毀了容,還狠狠踩成了個彎腰駝背。老七一晚上都不敢正視湯哥的身影,只顧忙着放歌與送酒,且默默在心裏跟自己一再警告,千萬不能讓湯哥看到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