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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教人難以置信的事,卻經常被孤獨的人碰上。
——薩特,<cite>The Nausea</c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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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要升大四,成績總在勉強應付的及格邊緣,沒有興趣的科系讀得沒有一點起色,出現在社團的時間比在教室多。在學校成了幽靈人口,只有期中考期末考一定會出現,其他時候全看當天的心情。晚上從沒在唸書,忙着跑幾家民歌西餐廳駐唱。失眠已經成了固定作息的一部分,早上的課爬不起來是正常,就這樣顛紊混亂地又混完了一個學期。
漫長的暑假纔剛開始。
英式龐克搖滾初萌即已讓全球爲之瘋狂的年份,在亞熱帶的這個小島上,這座陽光尚未被捷運開挖掀起的飛沙烏煙污染的城市中,位於民生東路上全臺第一家“麥當勞”,在那年夏天,把一首喬治男孩的<cite>Do You Really Want to Hurt Me</cite>?播了又播。
極強的冷氣,把陽光漂成霜氣逼人的霧亮,冶豔如鬼哭的歌聲一句句切裂了空氣:真的真的你想要傷——害——我——嗎?那聲帶聽來仍未脫男生變聲期的尷尬,卻意外地充滿了迷幻悲傷的氣味。
我無法回答男孩的哀鳴,男孩唱出的正是我的焦慮與茫然。
總是睡到中午才起牀。離晚上駐唱開始還有一大段空白,如果沒有被排到下午的練唱時段,又不想待在家裏被母親嘮叨,就只好坐在冷氣夠強、裝潢嶄新的“麥當勞”臨窗凝視街景。經濟在起飛,這些舶來品牌的快餐店纔剛開始在臺北接二連三登陸,每一家僱用的都是漂亮且笑容可掬的大學生,成功打入臺灣人的生活。在彼時洋菸洋酒進口車國際企業尚未大舉進軍的年代,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這些土包子都誤以爲快餐代表的是進步國家的現代化生活。尤其看着工作人員把時限內仍未售完的舊薯條毫不心疼地倒掉,更是令人對快餐的品質五體投地。一直得等到幾年之後解嚴,觀光簽證首度開放,我們纔會從返臺遊客口中得知真相。麥當勞在美國不過是廉價的粗食,流浪漢們習慣來店流連,順便梳洗如廁或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