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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以後我們還談了《金色筆記》中女主人公的政治信仰。萊辛告訴我,五十年代的英國,有很多知識分子信仰過馬克思主義。
當然,作爲《金色筆記》的中文譯者之一,我沒有忘記此次拜訪的目的,於是再次提出請她爲中文版的《金色筆記》寫序的事。她明確地答覆我,這個序她不便寫:一個原因是她不懂中文,無法對譯文下這樣那樣的斷語;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金色筆記》在中國已經有一個譯本。她說一九九三年去過北京,當時陪同的翻譯告訴她:《金色筆記》的中譯本一出版就印了八萬冊。
說來慚愧,我一箇中國人,自認爲是從事外國文學研究的,居然完全不知這個中譯本的存在!我還向她一再申辯,這不可能是事實:譯林出版社交給我翻譯時,也以爲是首譯。她堅持說自己不會記錯。爲了說服我,她起身回書房找當年所記的日記;但日記沒找着。她回憶說,當時陪同的翻譯說過:書名譯成了A Woman's Troubles,or The Life of a Woman什麼的1。她希望我回國後幫她查一查這個elusive edition(令人困惑的版本)。我耐心地向她解釋:在加入國際版權公約之前,翻譯都很隨便。一九九三年後我們走上正規了。我還說,那個版本能擴大你在中國的影響,這也是好事啊。她笑笑說:她並不計較這種事,只是不滿意隨便改動書名:因爲The Golden Notebook是小說整體的組成部分(原話是integral to the novel)。
時間不知不覺間已溜走一個半小時左右。雖然沒有規定過談話的時限,我覺得也該起身告辭了。爲使這次拜訪留下珍貴的紀念,我問她是否可以合個影。“Why not?”她爽快地說。我於是掏出揹包裏的傻瓜相機,先給她拍了兩張單人照。要拍合影時,我顯得有點爲難。她馬上向內室叫了一聲,隨即出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此以前,我一直以爲屋子裏沒有別人)。我估計這男子是她的兒子。合影拍完後,萊辛回書房拿來五本她寫的小說,一本本簽上名,送給我。得到她親筆簽名的書,我真的很激動。隨後她還遞過兩張價值三十英鎊左右的購書券,囑咐我自己去書店買希尼譯的《貝奧武甫》(後來我用這兩張購書券在劍橋書店買了一套Bevington主編的《莎士比亞全集》和一本關於希尼的評論)。
回國後,我一直與萊辛保持通信聯繫。每年的聖誕節,我們總要互寄賀卡。一九九九年底,當她得知我並沒有買到希尼譯的《貝奧武甫》時,還給我寄了一本過來。我與劉新民合作翻譯的《金色筆記》於二〇〇〇年八月出版,我寄了一本給她。二〇〇五年,她又寄給我五本書,其中一本是她的自傳《在我的皮膚下》。
二〇〇五年是雞年,我在給她的信中介紹了中國的十二生肖。她說她似乎聽見了母雞的咯咯叫聲了。在那封信中,她還談了她的身體狀況。她給我的信都是用打字機打的,好像至今仍不會用電子郵件。
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意味着多麗絲·萊辛的名字從此將爲中國讀者所仰視,她寫的書從此將擁有一個更大的接受羣體。趁《金色筆記》再版之機,我對我們的譯文作了認真的校訂,糾正了其中一些錯誤,包括理解的,表達的,遺漏的,印刷的諸方面。這是對讀者負責,對自己負責,也是對作者萊辛負責。